「……什麼?」
「這是我的小名。」
蘭又嘉茫然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問:「下雨的雨嗎?」
「不是。」聞野說,「是古時候會治水的那個禹。」
「不過我才意識到,它們的發音是一樣的。」
「以後下雨的時候,你會不會也想起我?」
「……不會。」蘭又嘉就別開了視線,「我才不要想起你。」
他扭頭盯著房間角落裡亂七八糟的雜物,片刻後,恍然似地說:「所以你暱稱里的Y,代表的是這個字。」
「對。」聞野說,「你一直在好奇這件事?」
「因為你用它做暱稱,卻不喜歡別人叫你的名字,想想就覺得很奇怪嘛。」
說著,蘭又嘉突發奇想似地問:「那你為什麼不改名叫聞禹?這個名字也很好聽。」
冷不丁地聽見這個久違的名字響起,聞野有一剎那的恍惚。
他下意識掐緊了掌心。
片刻後,神情晦然的年輕男生喃喃道:「因為改名字很麻煩,不想再折騰一次了。」
「再?」蘭又嘉意識到了什麼,「你以前真的改過名字?」
「嗯,以前跟爸爸姓,現在跟媽媽姓。」
他問:「不要爸爸了嗎?」
他答:「是爸爸不要我了。」
「他養了我十多年,才發現我跟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很生氣,就趕走了我,也不准我跟他姓了。」
蘭又嘉一時間聽得愣住了。
他正想說些什麼,卻看見並排而坐的戀人笑了起來。
那人形狀很好看的濃眉倏地揚起,笑著說:「騙你的,這麼狗血的故事你也信?」
「我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他才不會這麼做。」
他語氣輕鬆,還帶一點得意,仿佛在得意於又一次騙他上了當。
仿佛在幼稚地報復他剛才故意惹他生氣的舉動。
蘭又嘉怔怔地看著他。
不知不覺間,他鬆開了環抱著自己的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旁邊低頭看著空氣的人。
邊戳邊喊他:「騙子。」
聞野應聲:「幹嘛?」
他抬起頭,恰好撞進一個忽然綻放的微笑里。
柔軟至極的,讓人神魂顛倒的微笑。
和很輕的一聲喚:「阿禹。」
很久沒有人再這樣喊過他。
阿禹。
房間裡分明很暗,卻像盛著一顆最滾燙的太陽。
燙得他目光酸澀。
幸好,太陽不止會對他笑,還會鍥而不捨地氣他。
蘭又嘉說:「阿禹,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就過去三分之二了。」
聞野:「……」
他一點兒也不想理這句話。
蘭又嘉卻毫不氣餒:「我想到八月八號那天應該做什麼了,你猜是什麼?」
再自問自答:「是晚上吃過分手飯以後,一起看電影,看《邦妮和克萊德》。」
不忍心讓他自言自語,聞野只好應聲:「那部很老的電影嗎?為什麼?」
「因為它還有一個譯名,叫我倆沒有明天。」蘭又嘉笑盈盈地看著他,「是不是很有儀式感?阿禹。」
聞野:「……」
他後悔搭話了。
見他黑臉無言,蘭又嘉索性念個不停:「阿禹、阿禹、阿禹……」
一聲一聲,那麼動聽。
仿佛最溫柔的咒語。
聞野深吸一口氣:「別以為你這樣叫我,我就不會生氣。」
蘭又嘉愈發笑彎了眼睛:「可你真的沒有生氣,阿禹。」
亂糟糟的狹小房間裡,他就這樣笑著看他。
明媚的,悲傷的,可愛的,可恨的……
占據了他全部的視野。
與所有的心跳。
世界明明那麼大,在這個瞬間,卻仿佛只剩這個黯淡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