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封君?」黛玉腦子裡閃過曾經見過的甄家老封君,人人尊敬,氣定神閒,母親見了都得乖乖行禮問安,「的確,還是老封君更好些。」
「是吧,我也想做老封君,你開女戶,我樂得清閒,你一不離開林府,二是我自己會掙家財,不需要林家世代積攢的那些,你說說,我跟你衝突嗎?我又不願意生兒育女,嘗盡這人世間的艱難困苦,偏偏兒女雙全,什麼都有,還有什麼好爭的。」
「兒女雙全?」黛玉詫異望向她,「您……」
「是啊,撿來被我養大的,就是我的寶,你生母為了生兒子枉送性命,我最愛的是我自己,養兒防老這一套我不信,我自己能把自己後事的問題解決掉。雖然你跟我家寶兒不是同血脈,但有緣聚在一起,舒舒坦坦過日子,好過於你死我活,那得費多大功夫?浪費多少精氣神?」
薛元娘搖頭,跟個幾歲的小丫頭爭家產,才真的丟人。
她這一番話,黛玉聽得仔細,年少敏感能切實感受到別人情緒,她不像在說謊。
「太太,我……我真的可以嗎?」黛玉眼神熱烈些許,似有一團微弱的火苗,在眼中閃現。
「當然可以。只要你想、你能做到,你父親會支持的。」
黛玉卻搖搖頭:「父親他……」
更多話不願意說出口,子不言父母之過,至少黛玉怎麼都不信,父親會同意她留在家中招婿,母親每日擔憂她出嫁之事,也未曾說過要給她招婿。
很多人其實跟她說過,如果林家香火斷絕,只剩下一個姑娘,為何不能招婿,大抵是家風不允許,或者,根本做不到。
就府中那一群她指使不動的丫鬟婆子,即便長大之後,真的能控制得住嗎?有多大的概率會被噬主?
黛玉突然又疑惑地問道:「太太今日午時那番作為,心不慌嗎?」
「心慌?」薛元娘沒接上她的思路,「為何要心慌?是覺得我過分會挨你父親的批?」
「不是,她們……不太願意聽話……」黛玉想了想,說得籠統一些,「你不怕她們聯合起來……」
「原來你擔心這個。」薛元娘又笑著抿了口茶,不緊不慢解釋起來,「你該讀點律法,也該知道點馭人之術,這人嘛,總有顧忌,尤其她們身契在我手裡,跑到天涯海角、有王公貴族撐腰,只要我不同意,我依舊可以把她們送到黑石場去、送到莊子上去,讓她們下半輩子都不舒坦。」
「而且,有被偏愛之人,就會又被欺壓之人,我只是做個挑選者,沒有跟她們直接對上,今日她們的確恨我,我才會一直帶著粗使婆子,以後兩房計較起來,我是評理之人,跟我有何關係?」
薛元娘的話,接著她的笑意,黛玉不自覺跟著她一起笑起來。
「太太是個聰慧之人,送您來林府的,應該達不成目的。」
「誰讓她們把我逼得過不下去。」薛元娘吸著氣,噘嘴搖頭,「話題扯遠啦,再東拉西扯,就要用飯了。榮國府能保你平安長大,揚州實在兇險,你一個姑娘家太容易中招,對付你的法子千萬種,僅憑莫須有的壞名聲,就能讓你活不下去,相較而言,榮國府好得多,也能有規避的途徑。」
黛玉蹙眉,認真聽著。
「你父親對後宅內院不甚了解,我不看好他為你選得人,她們的確對榮國府十分了解,等去了榮國府,十有八九各回各位,你依舊無人可用,任人拿捏,倒不如全部選林家子,一家老小都在林家,絕不會在榮國府倒戈背叛。」
「而且,」薛元娘突然抬眸,「你帶的人多,可以擁有一個獨立的住處,榮國府主子多,後院能獨住的位置只剩下一個老太爺養老的梨香院,獨門獨戶,你出行方便,外出結交好友,幫林府做事都行。只有做了,做得好了,才能體現你的能力,你父親才能相信你可以獨掌門楣。」
「太太說得對。」黛玉點頭,深表贊同,臉上露出笑,難得燦爛不少,「太太,如果我非去不可,卻做不到獨掌門楣怎麼辦?」
「做不到就嫁人唄,也得提前準備起來。」薛元娘緩了緩沉思道,「嫁人肯定沒那麼輕鬆,不管嫁給誰都要面臨生兒育女、婆媳關係之事,甚至是納妾不受寵之類的事情,我不知你能不能接受,我唯一能為你的做得,就是保證你的相公拿你沒辦法。」
「?」黛玉好奇,「怎麼沒辦法?還能沒有辦法?」
「比如讓你父親收一個關門弟子,等他考中進士,娶你進門,林家的人脈關係全由他繼承,只要他還想升官,名聲大於天,你但凡拎得清、看得透,不執著於情愛,他不能把你怎麼樣,即便做到宰輔之位,大抵只能當你不存在。」
「或者,直接讓你父親加把勁,脫層皮把鹽稅解決,以功勞換你王妃之位,你沒有作奸犯科之事,這輩子無人可以動你。」
「怕就怕,你自己立不住,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薛元娘嫌棄到翻著白眼,「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母親這樣有正緣,你仔細看看你母親的婚事,順遂嗎?婚後的日子甜蜜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