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等著也無趣,樓大人是從何處學的,可否教教我?」
對這形態各異的手影逐漸起了興致,較數石子的確有樂趣不少,溫玉儀抬指學起他於空中擺出的手樣,神色認真了起來。
「下官兒時從娘親那裡學的,」不由自主地放慢舉止,他眼眸含笑,語聲清越如泉,「能令娘娘喜悅,下官自當樂意而為。」
這些手影是給稚童添趣的,上手本就容易,她忘卻了額上汗漬,頓時興起,望了三兩下便學會了。
溫玉儀學得有模有樣,歡悅揚眉,極像邀賞的孩童:「大人快看,我學得是否相像?」
「娘娘聰慧,一學就會了。」
他頷首輕笑,卻在看向那一方庭園時,瞥見了那抹肅冷。
知曉她心下的顧慮所在,樓栩正色行揖,轉身從然退去:「楚大人來了,下官先告辭。」
一切都結束得太快。
目光順著他的背影遠去,她陡然一收手,直望行來的人。
與生俱來的凜然威勢令她僵愣在原地。
那背影一身正氣,離得及時,但楚扶晏仍是望了見,若有所思地將她洞察,似笑非笑道。
「不曾想,在此地也能遇到皇城使。」
原以為見著樓栩,這位大人會頗感不悅,可她感受著大人心緒尚佳,猜想是與常芸公主談得歡暢,便婉笑道:「想必大人已將公主安撫好了。」
「方才本王棄下你不顧,你可有介懷?」
對於這一問不置可否,楚扶晏回望跟前嬌色,想她等了太久,心感有愧。
摸不清他思緒何在,若在往日,他定是要氣惱一陣的。
溫玉儀望著眼前之人容色平緩,未有絲毫憤惱之意。
然她轉念作想,之前是因掃了他顏面才將他惹怒。
這檐下之地較為隱蔽,她方才等候時,僅有一二名宮女路過,未丟他的臉,他不甚在意也不足為怪。
溫玉儀莞爾淺笑,回想那公主驕橫前來的模樣,柔婉回應著:「常芸公主似是誤會了大人,一切皆因妾身而起,妾身自責都來不及,何足介懷。」
「走吧,回府。」
他遙望天色,已近午時,心覺是時候該歸府,便揚袖命她跟上。
正值初夏,芙蕖遍池,楊柳隨風而盪,馬車出了宮門,平穩從原路行駛而回。
楚扶晏悠閒坐於輿內,眸光卻不時落至旁側姝影上。
她一如尋常端莊而坐,正如她所言,對他的命令好似不違背。
可不明何故,他卻莫名感到了一絲不自在。
檐下那二人的影子幾近交疊,在樓栩的一言一行下,她似極為歡喜愜意,宛若盛開的剎那芳華,明艷得不可方物。
可這抹艷麗是為樓栩而綻,與他不曾有絲毫干係……
沉默良晌,他終是啟唇問道:「皇城使教了你什麼?本王似乎不曾見過。」
壁角處的嬉鬧被大人望於眼中,他應是見著了,溫玉儀直言不諱,回憶著不足為道的景象,目色再涌笑意。
「樓大人會好多手影,妾身覺得有趣,便讓他教著玩。」
「大人若不覺得妾身討嫌,妾身可改日再教給大人共樂,」她坦然相道,又覺此這輿內無法展露,只好作罷,「不過那手影要在日光下才可尋上樂趣,馬車內了無興味。」
豈料楚扶晏一聽真來了雅興,清眉微揚,只手半撐起頭:「本王忽有興致,做給本王瞧瞧。」
「等哪日妾身學得精湛了,再做給大人看。」
聞言,她趕忙應聲而回,順勢掀開帷幔,瞥望路遇的景致。
平素日理萬機的楚大人怎會對這孩童把戲有興趣,他隨性地說,她便也隨然答了。
之後一路沉寂,溫玉儀觀賞了幾番巷景,回首之餘,見楚大人已闔了眼,無端松下氣來。
夏風拂過,簾幔肆意飄動,她還是難得能這樣閒淡地望著大人的睡顏。
眼睫輕垂,薄唇微抿,這如玉面容褪去往常的肅色,卻顯得微許溫和。
他玉指輕勾,單手倚靠於窗旁,似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仿佛下一瞬便要跌落。
許是平日太過忙碌,這位大人也只能在閒暇時休憩,她暗自作思,猶豫半晌,輕扯上此人的衣袍,將他的身子謹慎地擺正,好讓他睡得舒適些。
馬車碾上了幾粒石子,驀地顛簸了幾瞬,她不自覺而瞧,見他竟無所覺。
倘若她是別處派來的刺客,他當下早已沒了命,大人居然這麼放心她……
溫玉儀悄然思索著,馬車一停,才明了已回到王府。
聽聞馬夫稟報,楚扶晏雙眸惺忪而睜,隨之理了理朝服,與她未說一詞,凜然離去了。
待她走入府中,那常年服侍的丫頭焦急萬分地走來,不住地朝她瞥望。
剪雪左右而觀,畢竟主子是初次入宮,關切道:「奴婢擔心了主子一日,主子可算是安然回來了。」
「我有楚大人護著,何必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