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下透著淺淡怡悅,溫玉儀端步走來:「剪雪,將我去年生辰時收下的廣袖華彩羅裙拿來。今時穿上這衣裳,更添幾番雅致。」
想這丫頭先前身負重傷,她趕忙默
示剪雪歇著:「放於何處,我去喚緋煙來服侍就好。」
能見著主子,剪雪哪還管得上腹部傷勢,回於寢屋翻找起衣物,未過片刻便找出了。
將她所說的裙裳恭敬取出,不禁追憶起昔日光景,剪雪喃喃低語道:「奴婢記得這羅裙是大夫人瞞著溫大人相贈。大夫人心知主子喜艷麗服飾,便偷偷命人制了一件。」
「主子怎麼忽然想起這件羅裳來?」待主子走至銅鏡前,這丫頭為她更上羅裙,疑惑作問。
溫玉儀黛眉稍彎,凝望鏡中之人,著實太久未見自己身披艷彩華服,心裡感慨萬千。
「家父從不讓我穿華貴的衣裳,與我說著宮裡頭的爾虞我詐,這樣太是招搖,會引來禍端。」
「此前總聽家父行事,活得不自在,」如今離了溫宅,有楚大人的庇護,她便想換上此裙,奪一分不容小覷的威嚴來,「今日隨大人入宮,我偏要穿著這衣裳,給楚大人與溫家漲一分顏面。」
與丫頭隨性道,恰逢更衣終了,她側目瞧望,卻看剪雪呆滯了片霎,欲張口又止了住。
溫玉儀滿腹狐疑,眸光回落至羅裙上,唯恐有何不妥處:「你怎麼……在發愣?」
一旁的女婢瞧愣了眼,向來見主子都是一身淺素,淡雅柔婉,嫻靜如蘭,不曾想更上錦繡華裙,偏是艷麗得緊。
半晌回過思緒來,剪雪極為驚愕,嘆為觀止道:「主子好看,奴婢無以言表,只覺得就算是常芸公主來了,主子也能艷壓。」
「你這丫頭,從哪裡學的奉承之語,」她順勢謹慎一觀,壓低了語聲,沒好氣般回著話,「此話也只能與我說說,被旁人聽去,我可保不了你周全。」
剪雪未收斂分毫喜色,一揚秀眉,不懼天地般道著:「奴婢才不在乎呢。只要主子歡愉勝意,奴婢縱使掉幾千回腦袋也甘願。」
忘卻有傷痛纏身,如是一扯,便扯到了傷口,丫頭疼得眉目一擰,抬手彎腰撫了撫肚腹。
「娘娘,大人喚您出府了。」
溫玉儀想寬慰,聽房舍外有下人來喚,便命丫頭好生靜養,此趟進宮不必跟隨著。
春末夏初,府前榆樹遮天蔽日,池畔碧水蕩漾,芙蕖搖曳於微風裡。
輿內寂靜,楚扶晏閒倚於輿座一側,車簾被掀開的霎那,半闔著的雙目徐緩而睜,終定格於眼前明麗上。
眸中嬌色如姣花照水,粉面含春,裊裊娉娉而來,頓時明媚住了一方春意。
他悠然打量,為她讓了讓身。
「本王未曾見王妃著此裙裳,此刻望著,很是驚艷。」
溫玉儀顰眉淺笑,得到大人誇讚實屬不易:「大人不嫌妾身艷俗便好,畢竟是頭一回面聖,妾身想為大人撐一撐場面。」
「本王把持朝政多年,敢違抗本王的人寥寥無幾,」聽她這番言語,他肅聲相言,面上升起一絲傲然,「不論你怎麼打扮,這天下之人也沒有膽量對你不敬。」
她聞言輕笑,打趣般道著:「照大人說的,妾身即便身著破爛乞服也可以。」
經過昨夜擁眠,這道嬌婉清姿似乎較以往更加肆無忌憚,如今膽敢刻意曲解他的話意……楚扶晏聽馬車行駛帶起的風聲在窗旁飛掠,良久未言。
若在平時,有女子這麼說,他定會慍怒非常,可此時身邊婉麗實在艷然不可方物,一顰一笑間將他的戾氣平息殆盡。
「強詞奪理,混淆黑白。」
許久,他哼笑作罷。
忽然,馬車似失了方向般顛簸得厲害。
帷幔外狂風呼嘯,車梁擦過道旁枝椏,發出猛烈之響。
巷道兩旁傳來行人驚呼,震盪愈發劇烈。
她難以扶穩,猛地一倒,便倒向他的懷中,又被他穩當地扶了住。
「大人,馬匹受驚了!」馬夫驚恐萬狀,朝著身後車簾不斷高喊。
「小的駕馭不了,這可如何是好……」
溫玉儀心感不安,先前在街市上見過馬匹受驚之景,都是作為看客倉促而過,這回竟不巧被她撞上。
只覺當下是危在旦夕,她心顫之餘抬眸輕望,瞧他已鎮定起身,目光似有意緒流淌:「你扶穩了,本王去去就回。」
「大……大人……」
她不覺低喚,眼見著肅寂之影斷然走出車輿。
馬匹發狂似的四處亂躥,全然脫離了馬夫掌控,惹得駕馭之人不住地打起寒顫,如同從未遇過這失控的情形。
第23章
楚扶晏眸色陰沉,平靜之息逐漸冷寒,一把匕首從袖中滑落入掌。
「讓開。」
他冷聲道著二字,嚇得馬夫退於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