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楣下的宮燈因疾風而擺,她還未觸及門環,房門已被寒風吹開。
透過屏風,模糊可見梨木床榻懸著金紗羅帳幔,旁側擺置著玉瓷几案,頗為秀雅的陳設。
跫音連聲逼近,幾名侍從如期穿過修竹而入,快步將她圍困,長劍出鞘聲傳遍屋舍上空。
「何人讓你來的?」
一聲沉冷之音若霜雪寒涼,涼徹入心,所聽者不由顫慄一瞬。
溫玉儀鎮靜回眸,從容望向這抹清冷孤月,淡漠肅殺之息隨風撲面而來。
一柄銀劍倏然寒光微閃,劍芒直衝白虹。
她鎮然微闔眉眼,長劍已架至脖頸處:「楚大人一念成痴,竟為一得不到的女子癲狂至此。」
她怔愣須臾,想著這養尊處優的楚大人原來也會使劍。
氣勢凜然,英姿絕不輸習武之人,渾然散著不容分毫抗拒之緒。
好吧,之前見綰言,錯將他往好了想,大人還是森冷至極。
「本王問,你受何人指使?」
楚扶晏低低哼笑,冷眸洞悉著眸前姝色的一舉一動,手握的長劍毫不留情地偏轉了一分。
似有鮮血從頸處流下。
可雨勢漸大,雨水傾斜飄落在身,她有一霎分不清是雨還是血跡:「妾身一介女流之輩,入不了朝廷紛爭,大人可消去顧忌。」
他仍是窮追不捨,直將她逼進深淵之底:「本王從未與外人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鶴紋錦袍投落的黑影若黑雲傾壓而下,衣袂翩飛不止,凌厲逼人,無端溢出森森冷冽感。
當下若再說是樓栩探聽,便是要將心上人牽連在內,她思來想去,竟想不出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
「從說書先生那偶然聽說的……」溫玉儀輕緩而道,此話卻連自己也信不得。
頸邊劍鋒忽作一偏,凝神
之時,她陡然一顫。
那長劍已然刺入剪雪腹部,血液汩汩而流。
他神色疏淡,深眸陰森,引得旁人畏怯,仿佛她再不答,此劍便會貫穿女婢的嬌小身軀。
「不說,本王就先殺了她。」
殷紅浸染裙擺,混著雨水流淌不休,甚是觸目驚心。
溫玉儀極力止著發顫的雙手,輕道出聲:「曾有逃出府的姑娘尋到妾身,向妾身說出了遭遇。」
第20章
「妾身所言為真,懇請大人手下留情。」見他無動於衷,她見勢下跪,任憑著污泥點染素衣。
「那人身在何處?」楚扶晏居高臨下地看著,冷聲揚唇,長劍再度刺進半分,「你去殺了她,本王便放了這女婢。」
痛楚劇烈流淌,全身似被撕裂開來,剪雪容色煞白,艱難萬般地擠出一語。
「主子不必管奴婢……奴婢死而無怨……」
他當真是殘忍無度,硬生生將她逼至死地,勢必要讓她做出一番抉擇。
在她狼狽不堪下,他笑得陰寒,像是習慣了以強凌弱,想聽她哀聲求饒。
回望近在咫尺的屋舍,房中幽香氤氳,靜謐安閒,藏著他那不可告人之隱,如同一簇火苗猛地竄入心頭。
溫玉儀一抿丹唇,泛白指尖一攥塵土。
她驀然抬眸,直撞上他冷若清霜的視線:「大人若真想尋一女子成為公主的替身,妾身願成為那一人,而且,將會是大人最稱心如意的替身。」
「雖不像常芸公主,但妾身可順從大人之命……」
「大人無需再囚禁女子……」緩慢道下每一字,她笑意盎然,似水杏眸有漣漪微漾,「大人所願,妾身皆能做到。」
原本與他就沒有過風月糾葛,成為府中聽命而為的替品,她許能安定得更久一些。
曾在醉酒後也有過此意,只是那時她覺得自己太過膽大,不敢回認那晚的放肆之舉。
明知是替品,明知是牢籠,竟有女子這般自取滅亡,願為入那樊籠的鳥雀……
楚扶晏盯望雨中嬌色,嬌弱身軀依舊發著顫。
他默了半晌,不解而問:「所求為何?」
她跪直了嬌軀,抬袖又俯身叩拜:「只求大人能應允,放過剪雪和那姑娘,再許妾身能在王府中安定地度過餘生。」
「旁的,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