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把外套脫了,隨手搭在椅背上,漂亮飽滿的肌肉讓裡面單薄襯衫有些緊繃。
之所以這麼猶豫,是因為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也沒做過太壞的事情。要給一塊潔白的布甩墨點,在一片整潔的草坪上踩腳印,給一塊無暇的玉石劃兩道,對良知尚存的人來說,是很大的考驗。
燃到頭的菸蒂被按進菸灰缸,帶著火星的餘燼很快吞噬在綿綿的灰白里。
林斯華扳過秦恆樂的下巴,摩挲了一下,距離在不經意間縮短,柔軟的嘴唇近在咫尺。就在要下定決心的前一秒鐘,床頭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具有兒童風味的歡脫音樂一遍又一遍,幼稚得讓人非常煩躁。
等了很長時間,依然再不間歇地響著,有種不接不罷休的倔強,仿佛電話的主人不會在干別的事情。
林斯華只得先用秦恆樂的指紋按開,點了接通。
接觸時手指觸感溫溫熱熱。
電話一接通,那邊似乎鬆了口氣,聲音卻是與之相反的低沉冷淡,雖然聽起來挺年輕:「餵。今晚為什麼不報平安?」
熟稔又責備的語氣讓林斯華皺了一下眉頭,幅度很小,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換上了一副有禮貌地語氣:「你好,我是秦恆樂的同學。他把手機落在我這裡了。」
「丟三落四。」那邊自言自語了一下,轉而也同樣禮貌道,「請問同學你聯繫上他了嗎?到宿舍了吧?」
「對。今天不方便,明天大概能取到。」
「好的,謝謝。明天麻煩讓他給我回電話吧。」
「您是哪位?」林斯華不動聲色地問。
秦恆桉當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這個蠢蛋的弟弟,含糊而淡定道:「不方便透露,他知道。」
掛了電話之後,偷聽的秦母嘆了口氣:「他要鬧到什麼時候,翻譯保鏢助理都不要了,我們還能不能見到他。」
「以他那個性格,和人起衝突還不知道會被打成什麼樣。」秦父也嘆口氣,「不能這麼慣下去了,趕緊想辦法接回來吧。」
秦恆桉安慰了他們,說自己花錢讓秦恆樂進了好一點的學校,至少不會有性命之憂。否則真讓他去上不知名的學校,估計一言不合就已經橫屍街頭了。
學校只提供類似旁聽生的名額,並沒有真的學籍,秦恆桉又租了間空閒宿舍,把他哥哥安頓進去。反正他哥傻乎乎的,英文不會說也聽不懂,估摸著鬧夠了就回來了。
秦家三個人相對而坐,他們都知道秦恆樂過得不開心。小時候一昧揠苗助長,扼殺天性。後來從小兒子被接回來掌管公司的那刻起,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宣告著大兒子走到一半的路不用走了。簡而言之,就是放棄了。
秦恆樂給他弟騰了位置,但始終找不到自己以後的位置。他折騰或許也是正常的,不過是本該在兒童時期完成的事情,被挪到現在來做。
另一邊掛掉電話的林斯華把手機撂到一邊,重新把外套穿上了,他是個有原則的人,不會牽扯無辜的受害者。
看著那張無辜的睡顏,有點沒來由的怒火。就知道有錢人不會多單純。在自己面前裝得乾乾淨淨,背地裡卻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
第二天一早,秦恆樂睜開眼睛。覺得頭疼得像有小人在裡面開party,又蹦又跳。
意識也不大清醒,混沌得一塌糊塗。
在陌生的環境裡看了一圈,甦醒的大腦告訴他這是一個酒店房間。四處都沒有人,他先下了床,在房間裡走動走動,從鏡子裡看到自己皺皺巴巴的襯衫和垂在額前的頭髮,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實在是難以忍受,他顧不上那麼許多,打算把酒店之謎先擱著,回去把衣服換了。剛一開門,就撞上了一個人的肩膀,把他嚇了一跳,防備道:「Who,who?」
擡頭發現是林斯華,整個人才放鬆了一些。
「Derek!是你啊,你怎麼會在這裡?」秦恆樂扶著眩暈的腦袋。
「你記性一向這麼差嗎?」林斯華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禮的神態,語氣帶著和內容不符的友好,「昨晚去酒吧,你喝醉了。」
原來是這樣。
解開真相的秦恆樂終於不用再回想,感到一身輕鬆,全然不知道昨晚差點發生了什麼。
林斯華把手機遞給他:「昨晚有人給你打電話,讓你回一個。」
「誰啊。」
「他說你知道。」林斯華忽然壓低了聲音,配上那雙占優勢的多情藍眼睛,語氣顯得有點曖昧。
秦恆樂愣了一下,臉上有點熱,他莫名其妙地解鎖,看了一眼通話記錄,不明顯地咧了下嘴。
林斯華觀察他的神情。
毫無察覺的秦恆樂給弟弟回了電話,揶揄道:「你還知道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