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大三角,牛郎星織女星分居兩岸,東南方向那顆是牛郎星,右上那一顆就是織女星了。」
「那這顆呢?」徐霽問。
「是木星吧。」雲妗對著觀測軟體上木星的位置看了看,「在天空中最亮。八大行星中木星和金星是最容易看見的。」
雲妗撐著躺椅兩邊坐起來,倒了杯水回來,「這裡光污染還是太嚴重了,要看還是得去西部那種地方。光污染指數低於2的暗空,銀河才更明顯。」
「你見過嗎?在國外。」雲妗躺下來,「不方便說就別說了。」
問的很委婉,徐霽知道她指的不是在波士頓工作的日子,他偏頭看她,「沒什麼不好說的。」
他回憶,「見過。」
雲妗眼睛很亮,「哪兒啊?」
徐霽:「聽過嗎?智利Atacama沙漠。」
雲妗搖了搖頭,找出世界地圖找到阿塔卡馬沙漠的位置,想起在紀錄片裡看到的片段,「南半球的星空,是不是要比這兒更璀璨?」
「銀心更高,亮星數量更多,自然更加豐富。」徐霽說。
「啊,那一定很幸福吧。」
姑娘的眼裡寫滿了艷羨,乾淨的眸子好似黑暗裡難得的澄澈,充斥著純真,嚮往和熱愛。
徐霽心一軟,「嗯,幸福。」
徐霽其實已經不太記得阿塔卡馬沙漠星空的樣子了,只依稀記得忘不掉的感受,不是幸福,不是欣喜,有的只是無盡的空虛和惶恐。
風沙、丘壑、孤樹、怪石,一人一車,四周只有風在吹。除此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偌大的宇宙,孤身一人,被遺落在地球的角落。
前面的路一片渺茫,創業就是一次豪賭,一條不歸路。
而他,身後是荒漠,眼前亦然。
但也許下一次去,或許不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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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無所事事的夜晚,以天為被,有趣又無聊。不用想前途,不用想煩惱,什麼都不用想。
宇宙這種存在很神秘,廣闊迷人,能夠挑起人類最原始的求知慾。
雲妗沒帶相機,也沒找到什麼能代替支架的東西,拍照癮犯了,她就摸出手機,對著天空開了10秒曝光。
雲卿嶼或許能10秒之內手一動不動,但云妗做不到。她打開相冊看了一眼照片,隨手把糊掉的那張刪了,仰起頭望著天空。
半晌,突然無厘頭來了一句:「你說,我們在地球上與幾千光年前它們的樣子相遇,他們會有感知嗎?」
「也許吧。」徐霽說,「世間萬物都會有感知,可能他們也能看到我們。」
她有些想笑,「你這樣子很像是在哄小孩兒。」
「被偏愛不是小孩兒的特權。」
雲妗唇角的笑容淡了一點,半晌抬眸,「可以、跟我講講你的家人嗎?」
她真正擁有的不多,想要的也不多,甚至在感情有些淡漠。她其實不是第一次有過這種衝動,只是這一次壁壘好像真的化掉了。
她想了解更多,想讓他改掉什麼都憋在心裡的習慣。
委屈是可以說出來的,這是他教給她的道理。
姑娘的眼睛清凌凌的,像琉璃般的淨水不摻一絲雜質,那雙眼就這麼倒映著他的身影,徐霽幾乎是在一瞬間繳械投降。
他無奈,「好。」
「我爸媽是大學同學,兩人感情很深,我媽你見過,她是個很溫柔的女人,我爸沉默寡言,但他是個很好的人。」
男人語調平緩,「我爸離世後,我媽得了抑鬱症,公司被大伯占有,親戚也沒一個靠得住的,我只能申請轉專業學了金融。」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創業的念頭的?」雲妗問。
徐霽答:「忘了,很早。」
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天之驕子從未因基礎的生計煩惱過,少年單薄的脊樑卻不肯彎下,與活著相比,尊嚴又算得了什麼。
然而他發現單靠這幾份兼職,這樣艱難的日子根本望不到頭,就在這時宋毓白找上來了。
宋毓白家不過是普通的工薪階級,創業資金是他向父母開口借的。兩個十八歲的少年就這麼摸索著,開始了艱辛的創業路。
「中間我換過好幾個工作,後來宋毓白找上來,創業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我們那會兒什麼都沒有,都得靠自己爭取。」
「上回學校請我回去做創業方面的講座,你猜我第一句話說的是什麼?」
雲妗猜不到,「什麼?」
徐霽搖頭,「不要輕易嘗試創業,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