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軒聽到衣媽媽的話,從棋譜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晚寧,對著衣媽媽露出溫和的微笑,「媽,我剛剛吃過,晚寧今早煮了八寶粥。」
「誒喲,男孩子關喝粥怎麼能喝飽呢。走走走,鎮上有一家生煎,好吃得不得了。」
衣晚寧負手站立,向父親感慨:「半子不過如此。」
汪父聽到女兒的話,不太開心地回應:「還不是你自己找的人!」
吵吵鬧鬧時,汪老太太出現了。
衣媽媽的臉色沉了一半,多年的素養讓她還是勉強客客氣氣地向汪老太太打了個招呼。
汪老太太是一位性格強勢的女人,多年來作為汪家的長輩,汪家人早已習慣了聽從她的指揮和安排。
但衣媽媽不同,從小被寵大的衣媽媽,性格更加火爆強勢。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
至於大伯家,很早就分家出去單過,家裡留著老二和老么。
從前,她開始有記憶。家裡的爭吵就像梅雨季的落雨,無休無止。
母親和汪老太太之間的爭執,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用電、用水、吃穿,乃至子女的教育方法。
只要是汪老太太做得不對,或者至少在衣媽媽看來不對的地方,衣媽媽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去反擊。汪老太太作為家中的長輩,自然也是不甘示弱。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她和汪海就是被波及的池魚。無辜卻又無法避免地被捲入這場紛爭。
童年和少年時期,大多數時候她是在長輩們的爭吵聲中度過的。且老太太還喜歡拉踩她與汪海,一開始她與汪海也勢同水火……
眼見火藥味逐漸濃郁,衣晚寧不太好意思讓黃庭軒看這齣亂劇,找了個藉口,便拉著黃庭軒出門散步。
村口的古樹下,衣晚寧抬頭看著被雨水浸潤得鮮綠的樹葉。
思緒飄回昨夜夢境,那個關於童年和弟弟的久遠記憶。
她卷捲袖子,動作麻利地將手機從兜里掏出,遞給黃庭軒,「幫我拿著。」
黃庭軒沒有多問,伸手接過了手機。看著衣晚寧身手矯健地攀爬而上,顯然以前沒少幹這種事。
「你小心!」
兩百年的古樹歷經滄桑,樹幹中間留有不少被雷劈的痕跡。
向上的粗壯樹幹中,有一處凹陷,晚寧伸手一扯,從樹洞裡拿出一個髒污的密封袋,往樹下一扔。
密封袋划過空氣,攜著枯萎腐朽的氣息,落進濕軟的泥土裡,差點砸到在樹下站著的黃庭軒。
「抱歉。」
從樹上跳下來的晚寧,拍了拍手,還有身上的枯葉。食指和大拇指拈著那一袋東西,走到橋下,沖乾淨表面的污穢,才撕開密封袋。
即使有塑料密封袋,曲奇餅乾盒子還是生鏽了,縫隙鏽死在一起,沒辦法打開。
衣晚寧望向黃庭軒,得到他攤開手表示無能為力,她垂頭喪氣地搖搖餅乾盒子,嘆氣。
盒子裡裝載的不僅僅是物品,更是她和弟弟共同的回憶,打不開它,就像觸碰不到那些流逝的過往。
如果非要暴力開啟,說不定會損毀幾件。
這時,她的視線里出現一隻修長的手,從她懷裡抽出餅乾盒子。
只見黃庭軒蹲在她身畔,用薄薄的刀片一點點撬開盒子。
「哪來的刀片?」晚寧驚訝道。
這人是小叮噹嗎?
黃庭軒回頭,指指村口小賣部,「臨時買的……裡面裝了什麼?」
「不知道啊。」太久了,她記不得了。
就這樣,衣晚寧下巴擱在自己的膝蓋上,看著專心致志撬盒子的黃庭軒。
啪嗒——
盒蓋因為受潮微微變形,終於在黃庭軒細心的操作下打開了。
餅乾貼合里裝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用了一半的鉛筆、橡皮,還有小浣熊方便麵的閃卡……
黃庭軒眼角微微跳動,嘴角帶著一絲笑意,「這就是你的寶物?」
衣晚寧點頭,嘴角含著笑意,「嗯,還有小海的。」
奇妙的是,盒子裡還有 2 本圍棋書。黃庭軒翻了幾頁後,好奇地問,「圍棋啟蒙書也算寶物?」
對於那本書,衣晚寧一開始毫無記憶,但從黃庭軒手裡抽出來,打量了一會兒。她忽地想起:「啊哦,那時候奶奶送我和汪海去學圍棋,我討厭被安排,就說我書丟了,不去圍棋教室。」
「後來呢。」黃庭軒追問。
「後來啊,小海就把我和他的圍棋課本一起藏起來,也說他的書丟了……我倆挨了一頓打。」明明是痛苦的事,但是如今想起來,衣晚寧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黃庭軒輕輕地笑了,他看著晚寧,「如果那時你學了圍棋,我們會不會更早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