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騫低著頭,就這麼又看了他大約一兩秒,才收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孟緒初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在機身的顛簸中靜靜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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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A市時已經是凌晨,機場外卻熱鬧喧天。
媒體聞風趕來,都想第一時間採訪到孟緒初——甚至哪怕採訪不到,拍張照片也是好的。
穆玄誠親自開車來接,帶了一堆保鏢和媒體抗爭著維持秩序,焦急等在接機口。
不一會兒,接機口門打開,陸陸續續有乘客拖著行李箱出來,四面八方的相機高高舉起,記者們整裝待發。
孟緒初幾乎是在最後出來的,身邊依然跟著那個陰魂不散的混血保鏢。高大的男人與他並排而行,沒有說話,孟緒初也抿著唇,一言不發。
他們站得很近,隨著走動的步伐,孟緒初風衣的下擺時不時掃過江騫的小腿,而江騫恍若未察,在身邊有人經過時還會更加靠近一點,像是保鏢本能的警惕。
分明只是一段沉默的路程,卻莫名地讓媒體們興奮起來,他們似乎被激發起了某種想像,舉著話筒一擁而上。
穆玄誠趕緊帶著保鏢趕過去,和江騫一起把孟緒初夾在中間。
閃光燈此起彼伏,不斷有話筒穿過圍擋伸進來,記者們情感充沛的聲音急切響起:
「孟先生!聽說您此行前往A市是為了配合有關部門調查,請問情況屬實嗎?」
「聽聞穆天誠總經理挪用善款用於償還私債,是真的嗎?」
「小穆總出殯近一月,至今未向外公布遺囑內容,該遺囑是否已在內部爭鬥中被犧牲銷毀,集團內職權股權會如何變動,是維持原狀還是大換血,您能否給大家一個解釋!」
「聽聞小穆總根本就沒有留下遺囑,他的全部遺產將會由您一人繼承,是真的嗎?!」
……
尖銳的提問接連不斷響起,孟緒初自始至終沒有透露一個字,平靜穿梭於擁擠的人群中。
A市氣溫比亞水低一些,孟緒初身上披著外套,單手攏著衣襟,食指的紅寶石戒指折射出暗紅的波光,在雪白的皮膚上盈盈閃動著。
他眼帘微垂,眉心輕輕蹙著,唇色依然有些發白,顯然是疲乏倦怠懶於應付的模樣。
不過他在外向來很少露出笑臉,也從不回答媒體的問題,是以沒有一個記者覺得他這樣冷臉是有問題的。
穆玄誠擠在孟緒初身側,對於記者的追問不堪其擾,連聲地:「不清楚」「不了解」「無可奉告!」
「遺囑沒有公布!我們也還什麼都不知道!」他大聲說:「如果職權有變一定會第一時間公布!現在的消息都是假的!請大家不要以訛傳訛!」
如此熱鬧的陣仗引得路人接連圍觀,以為是有什麼明星過來錄節目,紛紛舉起手機想拍照,卻發現壓根擠不進去。
「什麼啊……哪裡來的流量?」不明所以的路人發出疑問。
「哪有什麼流量啊,」有人笑著說:「希望小學塌了的新聞看了吧?是人家公司上頭的領導來過來調查了!」
「只是個領導有必要這樣?」
「……你沒看到他的臉?」
「擠成那樣誰看得到?」
「嘖,那你看到就懂了。」
接連不斷的閃光燈和提問讓人難以忍受,尤其是孟緒初這種視力不太好的,閃光燈太強時,經常會讓他眼前發黑。
但他們前進的速度卻不算快,不是不想趕緊結束,而是孟緒初根本走不快。
幾個小時的飛機下來,他全身都僵了,從肩背到後腰的肌肉板結成一片,稍微動一下就抽筋一樣的疼,連帶著太陽穴也突突直跳。
現在的速度已經是他盡力維持後的結果,如果再快一點,他大概就只能在閃光燈下,展現出僵硬彆扭又行動不便的模樣了。
好不容易逃離媒體的圍追堵截,江騫護著孟緒初上了車,穆玄誠上了駕駛座,主動請纓當司機。
孟緒初在后座,身形仍然僵硬,單手杵著後腰,脊背卻不敢貼上椅背,仿佛碰一下都疼似的,只能先靜坐著緩緩。
穆玄誠發動汽車,從後視鏡瞥了眼,問:「緒哥你不舒服嗎?」
孟緒初垂著頭,側臉一片雪白,緊緊抿著下唇,過了幾秒才說:「沒事。」他笑了笑:「辛苦你開車送我們一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