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白狐裘披在身上,內里搭著月白錦袍,繡金暗紋低調奢華,玉石腰帶將她瘦削的腰身完美勾勒出來。
骨節分明的手捧著青銅手熏,在瑤光與天璣的護送下穿過東安街直抵皇宮。
宮牆高大威嚴,牆體經過千百年風霜的洗禮早已被剝蝕掉上面的青漆,卻從未撼動青磚半分。
朝臣不能一直乘著轎攆,那樣對天家不敬,一般來說到了東門便要下車不行至金鑾殿,連李明誅也不例外。
春秋還好,至少天兒沒這麼冷,可一旦到了冬日,這對於身中劇毒不能用內力驅寒,而她本體又冰涼的李明誅來說,簡直是折磨。
他們才來啟楚沒幾日,聽原先在帝師府的雜役說,李帝師自從中毒以來,每每到了天寒之時,上早朝大都會感染風寒,一病不起多日,折磨著那本就瘦削的身體。
冬日,她幾乎都是在告假與病痛中度過。
天璣執劍,她與瑤光都只穿著黑色勁裝,行動方便,衣衫單薄卻並不冷。
強大的內力為她們擋住京都寒冷的風雪。
從東門到耀紅宮的時候,李明誅的臉色已經不大好看了。
緊皺著眉,面白如紙,她掩唇咳嗽幾聲,呼吸輕到天璣都感受不到。
「主上,身體還好嗎?」瑤光時刻注意著李明誅的情況,見李明誅實在難受便從腰間取下丹藥給李明誅餵上。
「主——」
「來人吶!快來人!太后娘娘吐血了!快來人吶!」
瑤光話沒說完便被耀紅宮傳來的小宮女的尖叫聲打斷,屋內傳來一陣躁動,守在耀紅宮外的侍衛聽到聲響立刻推門而入,拔劍警惕起來。
瑤光還沒反應過來,李明誅就已經以極快的速度越過她衝進耀紅宮寢宮中。
「走。」天璣皺著眉與瑤光對了個眼神。
耀紅宮中一片慌亂嘈雜,宮女太監不斷的呼救尖叫,李明誅扔掉手熏直接將擋在身前的人毫不留情的推開。
瑤光天璣慢兩步才進來,趕忙抽劍將擋路的人清理開來,為李明誅開路。
李明誅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輕紗帷幔中的臥榻旁。
屋內青銅暖爐炭火噼里啪啦的燒著,亮了又滅,上好的金絲炭無聲無息的燃放生命。
香薰裊裊青煙冒出,安神香的功效讓驚慌失措的眾人在刀光劍影中逐漸冷靜下來。
臥榻旁,朱紅地毯上有一塊深色的,被血氤氳著的一小塊痕跡刺入李明誅的眼中,將平靜寒潭攪的波濤洶湧。
李明誅只覺得手腳冰涼,僵硬的將目光放在幾無聲息躺在臥榻上,滿面病容的孟昭,她的手中緊緊拽著一塊錦帛。
生過孩子後,她變得更加瘦削,白日也不大願意用膳,時常坐在耀紅宮的紅檀木門檻上,望著天空呆呆坐著,有時一坐就是一整日。
誰來勸都沒用,她就那樣坐著不理人,叫伺候她的女婢太監急的要命。
如果非要說誰能調動她的情緒,如今來看,也就李明誅了。
孟昭的眼中只要出現李明誅的身影,濃烈的恨意必然充滿眼眶,溢出來將要將李明誅溺死在那無盡之淵中。
「孟昭。」李明誅坐在臥榻上,除卻第一眼的怔愣外,她現在居然異乎平常的冷靜。
「天璇,說說怎麼回事。」李明誅聲音很輕,她接過宮女顫顫巍巍遞過來的素色手巾為孟昭擦去嘴角那抹刺眼的紅。
天璇臉色難看的上前抱拳,「回主上。」
「屬下一直都在門外,並未有人進過這裡,可剛剛,宮女進來給她送藥的時候卻發現她吐了血暈倒在臥榻上,屬下為她診脈,發現……」
她有些不大情願說,卻礙於李明誅清冷的目光而不得不把話說完。
「身中劇毒,命不久矣。」
氣氛一下子凝滯,只剩下李明誅輕緩的呼吸與衣料摩挲。
下一刻——
李明誅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與朱紅地毯上還未處理的血跡交疊著,她眼前片刻的漆黑而後才復明。
毒逼心脈。
她又何嘗不是命不久矣。
現場突然變得更加混亂,天璇與瑤光嚇的趕忙上前拉她,天璣皺著眉立刻厲聲呵斥守在身邊的侍衛。
「你們兩個去熬藥!立刻!」她指著兩個蒼梧人,聲音頗為急切,「還有你們!不能幫忙就給我滾出去!你!把他們趕出去!」
蒼梧人雖然見到李明誅吐血心急如焚但至少面上還是能聽得了指揮,耀紅宮中的宮人可就不行了,先前孟昭中毒吐血已經讓他們嚇了一跳,現在,保皇黨的核心人物李明誅也吐血,怎能不讓人害怕?
被蒼梧侍衛強行用刀劍逼出門外,耀紅宮內才稍稍安靜下來些。
李明誅抬袖,動作有些艱難的為自己擦去嘴角的血,吃掉瑤光遞來的藥後呼吸急促而斷斷續續。
一副瀕死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