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李竟也在場,也擔心自己蹩腳的藉口,梁靳深加訂了一束花,想起與她同一時間畢業的陳沛沛,為自己找到一個出席的理由。
黑色的畢業禮服被仔細熨燙過,稜角分明的乾淨利落,曲鄔桐將蓄長的長髮編成麻花辮,靈動地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晃。
她與舍友們站在一起,對著不同的鏡頭留下同樣美好的畫面。
梁靳深捧著花,忽然不知道要怎麼靠近怎麼開口,只能靜靜站著一旁,那束鈴蘭與他的心一起輕顫。
她還是接過了那束花,梁靳深看見她眼瞼上青藍色的亮片隨著她的眨眼而閃爍。
曲鄔桐向他道謝,她周邊的舍友在起鬨,梁靳深攥著手,背上冒了一層薄汗,很卑鄙地默認這些關於兩人關係的曖昧猜測。
抿著唇,曲鄔桐的臉好紅,那一束鈴蘭與她格外相稱。
梁靳深的心臟又被薄荷氣泡淹沒。
只可惜陳沛沛忽然冒出一聲多餘的「梁靳深」,打斷那個剎那暗潮湧動的氛圍。
「梁靳深。」
曲鄔桐喊他的名字。
高燒的餘震化為腦袋的暈眩,梁靳深回過神,繼續熬煮著搪瓷鍋中的果醬。
番茄汁水被加熱,只剩下濃稠的酸甜的紅色醬汁。
「我們婚禮用什麼花呢?」曲鄔桐提前做著功課,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辦婚禮,那麼她一定要辦得漂漂亮亮。
「梧桐花和鈴蘭?」調小了電磁爐的火力,梁靳深另起爐灶,將一旁備好的食材放進高壓鍋,開始煲湯。
在腦袋裡構想著畫面,嘗試預知搭配效果,曲鄔桐在手機備忘錄中敲下文字,「可以。」
「那我們在哪辦呢?」她追問,「我想去接近大自然的地方,不要老老實實地在酒店中辦。」
「找個海島?或者去香格里拉?」梁靳深沒有相關經驗,不太確信地回答。
「去夏威夷吧!」曲鄔桐決定,「趁著我的美簽還沒有過期。」
梁靳深苦惱,「可是應該很多親友辦不下簽證。」
「除了之澄和李竟,我沒有非要邀請的人。」她聳聳肩。
「簡簡單單辦一場只屬於我們兩人的婚禮,應該也不錯。」
西斜的太陽親吻她的側臉,曲鄔桐皺皺鼻子,聞到好濃的番茄甜味。
「好。」
在番茄酸甜氣息中,梁靳深回答,心臟上那一道好不了的淤青在時隔多年的這個夏末遲半拍地緩慢癒合。
關滅電磁爐,將還在咕嚕咕嚕冒著泡的番茄醬放置一旁島台上晾涼,高燒剛退的梁靳深繼續準備起晚餐。
迅速地起火寬油熱鍋,他報菜名:「辣炒鴨胗、老鴨冬筍湯和清炒菜心,晚上吃這些可以嗎?」
忙不迭地點頭,曲鄔桐冒出一些愧疚心理,於是放下手機,也走進廚房。
「你的圍裙沒系好。」瞥見他背後散開的圍裙系帶,曲鄔桐無比自然地上去,牽起那兩條亂晃的帶子,為他打了個漂亮蝴蝶結。
她忽然的湊近惹得梁靳深的背忽然繃直,腰部傳來逐漸繃緊的扯動感,他險些將她不愛吃的蔥丟進鍋里。
廚房壁角掛鉤上掛著三件圍裙,三件都是曲鄔桐順手買一件下單的。
一件她惡趣味的粉色碎花圍裙,一件卡通樣式的輕鬆熊圍裙,還有一件他最常穿上身也是此刻繫著的黑色格子圍裙。
圍裙邊角星星點點沾著醬醋和油濺的痕跡,卻不會給人任何關於髒亂的聯想,他總是清爽得像是某種氣泡水。
晚餐結束,曲鄔桐雙手叉腰,用兇巴巴的語氣遮掩自己彆扭的關心,趕著梁靳深吃藥去休息,由她來負責鍋碗瓢盆的清洗。
抬手摸了摸鼻尖,梁靳深不敢忤逆她,乖乖地燒水喝藥,趁著曲鄔桐吭哧吭哧將碗筷從餐桌搬到洗碗機,將已經放涼的番茄醬裝進消殺後的玻璃罐中。
難得主動地單獨下樓健身,曲鄔桐順路去拿了快
遞。
心不在焉地跑了半小時,沒有心思做拉伸,曲鄔桐揣著拆封的二手磁帶機回家。
梁靳深被她關在臥室中休息,曲鄔桐躲進書房。
坐回自己的書桌前,拉開抽屜,從堆疊的各種雜物中準確地找出那一盤無名磁帶。
安放磁帶,開機,插上耳機,曲鄔桐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右手食指按下那一小枚播放鍵。
明明按下的是播放鍵,可這個瞬間卻被暫停,滾動的磁帶中所藏著的時間無限延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