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就在這樣的暮色里,背著斬煙霞,靜靜等待應戰的對手。
風無聲捲起他的衣角,飛揚的紅衣翻卷在暮色里,天色有些許暗,他遠處的身形只剩下一抹剪影。
岸邊人頭攢動,中間也有很多是顧易的熟人,他們在人群之中圍觀,臉上大多露出不忍的神色。
過了一刻鐘,聚星盟的人姍姍來遲,一個身形也從半空中飛來,落在顧易面前。
是蘭危。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他們都沒有說話,但一看見彼此,氣場便為之一變便為之。
他們已在對視著彼此。
在大家的想像中,這一眼對視,應當火花迸濺,充滿仇恨與殺意。
事實上,在靠的近一些的人眼中,這對視僅僅是對視,不帶任何情緒的。
於是他們將這理解為隱忍不發,暗潮洶湧,氣氛在危險之中,更添凝重。
兩人並未交談,只看了對方一眼,默默拔出手中的劍。
好戲要開始了。
眾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或許是拿不準對方深淺,剛上手時,兩人使出的招式,都有些平平無奇。
如果玄塵山的弟子看見,會發現這些都是些入門的招式。
這些招式,在他們入門時,也曾修習過千萬遍,深入骨髓,做夢都不可能忘記,此刻場上的人若換作他們,同樣也能應對。
但是情況很快發生了變化。
顧易的招式越來越快,變化越來越多,明明都是最基礎的劍招,在他手中卻爆發出無可比擬的威力,緋紅的劍光刺破越來越深沉的天色。
好強!
原來僅是入門的招式,在強者手中,也能有這樣的威力。
通天淵上,顧易已認真沉浸在這一場比試之中。
他但凡同人比試,莫不全力以赴,絕不消極應戰,既是尊重對手,也是維護道心。
他的道,便是百折不撓,全心全意,一往無前,劍出無悔。
起初還能留心觀察圍觀的人群里有沒有異樣,但隨著戰況激烈,他便全心投入到了戰局之中。
開局他們都是故意使用的入門招,只為了讓圍觀的鐘渝也能有共鳴,然後再告訴他——哪怕同樣的起點,我們現在也有霄壤之別。
鍾渝若非被廢修為,被砍雙指,也自當能使出方才的水平。
可是沒有如果,他已因為顧易而被廢。
而後的劇本就是他顯露頹勢,奮力反抗,但就算困獸之鬥給蘭危造成些許困擾,也改變不了最終的結局。
但他的劍使得越來越快,蘭危防禦他進攻,蘭危進攻,他同樣進攻,多虧了他應變極快,好幾次險之又險的與劍鋒擦身而過。
有時劍氣割破他的衣服,有時劍氣割開他的皮膚,輕微的疼痛,仿佛讓他更加瘋狂,眾人看見這樣瘋狂的打法,都不禁提蘭危捏了把汗。
在看見蘭危全程穩如泰山面不改色的模樣後,又為以命相搏的顧逸捏了把汗。
發現對手實在棘手之後,顧逸忽然手中捏訣,只見黑氣升騰,繚繞劍身,他將斬煙霞高舉,空中烏雲密布,黑氣盤旋,方圓十里草木綠意,竟都匯集於此劍!
圍觀眾人只覺心中慄慄,毛骨悚然,雖然黑氣並非攻擊自身,但沒來由恐懼發寒,想要下跪求饒。
這定不是等閒功法!
「朝暮春秋卷!」
忽然有人大聲叫道:「一定是神書,才有此等威力,他也會朝暮春秋卷!」
沒人見過朝暮春秋卷,但沒人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既然都修過神書,那麼勝負更加難料了。」
有人替顧易欣慰,有人替蘭危緊張,更多人是擔心自己從前投注的賭局。
人群里,只有一個人,默默捏緊了拳頭。
「公子,這人竟然也會朝暮春秋卷?怎麼會??!」
一旁的少女脫口而出,改換面貌的中年男人目光冰冷,恨恨道:「算他走了狗屎運。」
一旁有人安慰:「他運氣再好,頂多拿到一卷,蘭危手上,可是有四卷的,贏他肯定大有把握!」
鍾渝胸中憋的一口氣,這時才順下來。
他的手自然垂下,不小心拂過腰間香囊,忍不住握著用力一捏,舒緩清涼的香味傳來,令他心神更加安寧了幾分。
「沈姐姐的香囊今天換香料了麼?和以前的香味不同了呢。」
少女小環也嗅了一口:「有薄荷,冰片,還有……龍腦,木心,今天的香味好特別。」
她見鍾渝情緒果然隨著香味發散,穩定下來,忍不住道:「沈姐姐對公子可真好,又細心又體貼。可惜她姓沈,不然真叫人懷疑,她是你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