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知道他雖然表現的從容淡定,但這毒定然也不輕,賀蘭香雪對付他的,肯定不會是等閒毒物。
他生怕自己走了,蘭危被人圍攻,會支撐不住,抓著他的手臂一時不肯離去,蘭危摸摸他的臉:「乖,快去。」
「那你藏在房間裡,先不要出去。」
顧易叮囑了他,硬下心腸,從房門飛出去,身後蘭危悶哼一聲,似乎吐了血,顧易也不敢回頭去看,擔心自己看了,便不忍心走。
剛出院門,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便迎面張開,顧易知道這是防他的,又換了個方向,再飛出去時,巨大的威壓擋住去路,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他依舊飛不出去,只能再換方向。
可另一條路,也已經守滿了修士,無數雙眼睛射來,目光灼灼地盯著空中,手中武器蓄勢待發,這條路也連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
無路可走,他臉色慘澹,只能再踅回房間,蘭危正結跏趺坐,運功化毒,顧易不能上前去打擾他,便關門坐在門口,為他護衛。
這些人畏懼蘭危甚深,知道他中毒,一時也不敢上前,想等著他毒素蔓延,喪失行動力時,再來撿漏。
顧易壓低眉頭,眼睛發紅,目光利得像斬煙霞的鋒刃。
真要傷蘭危,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大不了換回原身,正好他修煉四卷之後,還從未找人試過神功威力。
他心漸漸定下來,這時忽然發現,小雅竟還在院子裡,坐在一個最偏僻的角落,她衣服沾了不少污泥,髮髻也被自己抓得有些散亂。
面對始作俑者,顧易忍不住冷聲嘲諷:「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回去找你的好夫君?你立了一大功,回去一定能被明媒正娶,當賀蘭游的妻子,做賀蘭香雪的好兒媳。往後夫妻情深,婆媳關係融洽時,可別忘了,是今日靠背刺朋友換來的好姻緣。」
小雅尖叫一聲,捂住耳朵。
顧易卻咄咄逼人:「你敢做,還不敢聽別人說麼?你裝的好無辜。辜負你的人是賀蘭游,傷害你的人是賀蘭香雪,蘭危正是將你當做朋友,才邀請你參加婚禮……你卻揮刀向對你最好的那個人。」
「不是!我沒有!你不許說了。他叫我來,只是想我看看你還沒有救,只是為你!不是你說的那樣!」
顧易心中又有些難過,良久後,才冷冷道:「所以呢?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暗算他麼?」
「我原本不想的!」小雅大聲回擊,吼完這句,才咬住了嘴唇,緩緩將頭埋進膝蓋里,「……我只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對你那麼好,為什麼他能這樣全心全意愛你?我聽著那些話,不由自主的,就拿出了她交給我的蠍子……反正他不會死……他們只是要他拿出什麼東西而已。那是他的母親,怎麼會真讓他死?」
顧易不可置信看著她:「你真是……不可理喻。」
小雅又淺淺的笑了,淚珠卻滾在手臂:「他以前……也對我說過好多情話。」她找了找調,唱了出來,「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綠水之波瀾,天高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催心肝。你看,他教我的詩這麼真摯,卻看著我傷心難過,也無動於衷,一模一樣的話,他很快又對別人說去。今日見到蘭危做的,我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愛……原來從前的都是假的,原來我對他根本無足輕重。」
顧易覺得她可惡,又覺得她可憐,恍惚之間,竟想起了書中的顧然。世上痴情女子,在男人身上,總有吃不完的苦楚。
他道:「無論如何,這些也不是你傷害他的理由。」
「就當是我鬼迷心竅。」小雅擦了擦眼淚,但淚珠又斷線一般滾出來,「他要是有事……我將性命補給你就是。」
「說得輕鬆,你的性命能換得回來他的命麼?!」
「寧寧。」
顧易還想說什麼,屋子裡忽然傳來蘭危的呼喚聲,顧易忙跑進去。
「好些了麼?」
「嗯。」
蘭危淡淡應了一聲,向他往來,他臉色好了一些,似乎壓住了毒素,眼珠黑白分明。
「沒能出去麼?」
顧易不好意思上前:「對不起……我沒能叫來人,」
「沒事,」蘭危道,「他們歸根結底,是為了神書而來,不會輕易要我性命的。」
顧易卻不這樣認為:「她們一定會在天亮前發難,賀蘭香雪這次撕破臉皮,說不定便會斬草除根。」
蘭危:「那我們便拖到天亮以後,你說好不好?」
顧易看向他的眼睛,霎時心領神會,蘭危和他打的一個主意——不答應,不拒絕,拖延到天亮,等更多人來。
屆時別的勢力一來,就不是賀蘭香雪一人說了算,隔岸觀火,渾水摸魚,這一招他從前屢試不爽。
「是好主意,天一亮,許老伯他們定會立即過來。我陪你在這裡等。」
他坐下在蘭危旁邊,蘭危下意識想摟住他,手一伸出,卻又收了過去。
顧易知道他介意體溫的事,大大方方將手伸過去:「人家說夫妻成親之前不能相見,咱們見也見過了,牽一下手,想必也不礙事。」
他手貼近蘭危之時,便察覺一股涼意,仿佛身邊之人沒有一絲的體溫,若猛然碰一下,恐怕當真會嚇到。可他早習慣了,這時天熱,也就不會太難受。
蘭危張開手掌,接住他的手,五指扣進去。
然後另一隻手伸來,將他摟過去,
「你上次在冰湖之中下和我說的話,你還記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