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非雖然知道是玄青背後幫忙,但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這些門派自然也不會傻到說出真相,就算被他逼問,也一口咬定是玄青覺得他心腸歹毒,不願理他,所以避而不見。
對於玄青,他們又是另一套說辭:
鍾離非有了輪迴千面後,修界再沒有敵手,他出於私心,不想見到更厲害的功法出現,所以他一直想偷偷解決掉玄青,以保證他的地位。
但是他們悲天憫人,知道此事後,忙將他帶走,避免了悲劇發生,他只有盡力幫他們改進心法,越厲害越好,這樣他們才有可能對抗鍾離非,解決這個毒瘤。
玄青不是傻子,雖然表面順從,但暗地一直籌劃逃跑,並且逃出之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鍾離非。
雖然有過從前的誤會,但是鍾離非竟十分大度,絕口不提過去之事,對他毫無嫌隙,只如過去一般親密無間。
玄青逃出牢籠,又能與故友重修舊好,一度欣喜萬分,以為苦盡甘來,與鍾離非依舊如從前那般,夜夜聯床,無話不談,可這次重逢,雖然表面並無異樣,敏銳的玄青還是察覺,好友似乎有些古怪。
若是這個時候的玄青可以追查下去,或許結果還會有不同,但是他思來想去,決定放下不提。畢竟幾年過去,誰又會永遠不變,鍾離非不管變成什麼樣,只要還是他的朋友,他便該無條件信任他。
他體質虛弱,那幾天偏又運氣不好,遇到街上混混找事,打傷了一條腿,鍾離非知道後,幫他殺了幾人報仇,而後對他悉心照料,無微不至。
可正是這件事,總讓他覺得蹊蹺,加上他的傷腿雖然漸漸好了,但下肢竟愈發麻木,連開口說話都十分艱難,他留了個心眼,不動聲色打聽了許久,發現真相之後,內心幾乎崩潰。
原來他失蹤的日子,鍾離非記恨鄒掌門,竟去滅了鯨海派滿門,鯨海派的漏網之魚對他們恨之入骨,是如今追殺他的主力。
而前幾日打傷他腿的混混,事後被發現身上有大筆財物,顯然受人指使,那幾日的鐘離非正好聲稱自己丟過一大筆財物……
他再也信不過鍾離非,找人看了每日喝的藥渣,竟然得知,那正是令人下肢和口舌麻痹的藥,長期飲用,可以使人不良於行,並且無法再開口說話。
原來鍾離非無微不至地照料他,竟是為了給他下毒!
他依舊假意喝藥,實際上將藥全都吐掉了,待傷腿完全恢復後,又一次逃跑了。
而後足足十幾年年時間,他一直都在躲躲藏藏中度過,修界的追殺如附骨之疽,鍾離非也一直在尋找他的蹤跡,他拖著一身支離病骨,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就在病得最重的那天,他在一座深山古墓里,見到一個空掉了的棺材,他大笑一場,想來他大限將至,老天都看不下去,特意贈他一副棺材,提醒他不必再做無用掙扎。
於是他用盡最後力氣爬進棺材裡,安詳躺下,乖乖等待死亡降臨。
或許正是種種磨難成就了他的道心,也歸功於在地牢的日子看遍了天下秘籍,那日他躺在陰森古墓中,看著頭頂萬雨齊下的墨黑天空,聽著耳畔瀟瀟雨聲,回想過去種種。
忽然之間,腦中靈光乍現,終於悟道。
他當即從棺材中爬了出來,淋著大雨,一氣呵成,在面前的泥地上,作成了不世神書《日月行》。
書成之時,電閃雷鳴,雷瀑加身,他視若無睹,開懷大笑,任由風吹雨打,萬雷擊身。
兩個時辰之後,大雨結束,東方既白,一輪彩虹懸掛梢頭,他病痛之身竟然不藥而愈,身心清明,數息之間,甚至白髮返黑,皺紋撫平,面容變回了最美好的青年時期。
雖然是同一副長相,但與真正弱冠之時的他相比,氣質卻迥然不同,如今的他是已經打磨好的玉石,外表有瑩瑩之光,內里有日月春秋。
他再一次入世,這一次,來去自如,無人能阻。
他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不再被理想所牽絆,不再被旁人所擺弄,想去的地方,轉眼即至,想要做到的事情,毫不費力。
唯一遺憾的是,幾十年過去,雖然最終完成了青年時期的理想,但與當初同他一起期待這本功法的人,卻回不去了。
這時候的鐘離非已經以客卿的身份進入了瑤山,與修界正道劃清了界限。
聽聞玄青當真作成《日月行》後,他十分感興趣,率領瑤山眾鬼,多次出手爭奪。
玄青脾氣雖好,但也並非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自然不會叫他得手。
這時的他已經知道了當年鍾離非害他的原因,原來他不過是希望玄青喪失行動力,從此只信賴依靠自己,哪裡也去不了。
管中窺豹,鍾離非的心性可見一斑,玄青對此再沒有怨恨,只平靜告訴舊日好友:「人世愛恨,都如階前紅藥,剎那芳華,終歸烏有。前事玄青已經悉數忘卻,鍾離君也不必再提。」
他行走世間,收徒,傳道,打發偶爾來惹事鍾離非,十幾年時間,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
而後某天,他忽然厭倦了這一切,便找了地方,將五卷神書分別掩藏,讓有緣人自己尋找,然後自己從修界中消失了。
他已經不老不死,自然還活在世上某個角落,但一百多年過去,藏書的地方現在相繼開啟,他人在哪裡,卻依舊是修界的一個謎。
鍾離非如此熱衷尋找五卷神書,與其說是貪圖功法本身,也難說不是有與玄青賭氣,想要逼他現身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