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伯爺帶著貴客來探望您了,」
葉憶葡聞言立即著急了起來,她起身想要出去卻看見院門已開,謝伯爺已然走了進來,慌忙間她只好躲在了謝照虞床榻旁的屏風後面。
待到謝伯爺進了屋內,葉憶葡才聽見來的人倒是很多,都是因著寧妃復寵才來探望謝照虞的。
屏風後的陰影里,葉憶葡聽著襄郡王渾厚的笑聲震得梁間塵落,姜菀環佩叮噹地說著吉祥話,忽然一道玄色衣角映入眼帘,是齊淮。
第47章
◎情敵相見◎
齊淮難得沒有眾星捧月般站在前面,落在最後頭倒顯出了幾分落寞,雕花窗濾過幾縷晨光,將齊淮的影子拉得細長嶙峋,他腰間玉帶空懸半寸,金線繡琢的玄色華服竟顯出幾分空蕩——不過數日光景,那個策馬過長街時引得滿樓紅袖招的矜貴世子,已然瘦得連腰封都要重釘暗扣。
身上冠澤照人的華服與齊淮的神情相對,卻顯得整個人格外冷清孤寂,往日眉宇間的英氣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濃得散不開的愁雲暗淡,他曾經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如青雲如明月,而今,空山寂寞,容光不再。
葉憶葡躲在屏風後面親眼看到齊淮的痛楚,剛剛尚且能忍住的淚此刻卻如碎冰般簌簌落了下來,似乎有所感應一般,齊淮只遠遠瞧了一眼謝照虞後便一直朝著屏風這頭看來,她知道,屏風鏤空處是能透出人影的,可一屋子的貴客沒人會注意屏風後頭,
quot世子殿下請用茶。quot侍女捧著鈞窯盞的手微微發抖,齊淮接了過來卻只盯著盞中浮沫,琥珀茶湯映出他微微凹陷的雙頰,眼下青影濃得化不開。
齊淮雖是來探病的,可卻一言不發由得離得近的人寒暄客套,他只是打量著榻上的謝照虞似乎要看出什麼一般,床榻左側的鏤空屏風裡人影晃動卻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起眼望著她的方向,幾乎就要四目相對,葉憶葡立即收回了視線,她緊緊咬著嘴唇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三個月前這雙眼睛還神采志昂,此刻卻像枯井般死寂,
齊淮望著那屏風看了好一會,最終還是在永寧伯引眾人去前廳落座的邀語中落寞的放下了眼帘,
如同來時一般,他依舊落在了人群後頭,與謝府闔府為寧妃復寵而喜悅不同,禮王府如今正愁雲罩頂,自從禮王燕門一役重傷歸來後,手握兵權卻受聖恩眷顧榮養,今早皇帝同時還下了指派禮王親征的旨意,這皇帝要一身傷病的親弟弟上戰場,這確實不由得人們揣測出幾分別樣的意味,
聖心俯仰之間,便是瞬息萬變,雖無人會宣之於口,但多數人只是默契的繞開了齊淮,此刻永寧伯府炙手可熱,而禮王府卻門可羅雀,只是在要走之時,落在後頭的齊淮卻被謝照虞叫住,
「難得世子殿下也來探我,照虞不勝感激。」
病弱而秀氣的謝照虞斜斜倚在靠枕上,眼神中卻藏著讓齊淮捉摸不透的深意。
齊淮的視線自屏風起掃過謝照虞,最終又落在了窗邊的案上,
quot這病榻布置得倒是雅致。quot齊淮開口,聲線沙啞,看著案頭白玉瓶里斜插的紅梅,花瓣上凝著的雪水,
「梅落紅雪,得引兆桃,」謝照虞順著他的目光問道,「倒是合和的好兆頭呢,世子也喜歡?」
「我獨愛玉蘭,」齊淮抬眸直視謝照虞,「再好的冷蕊也不如五月春濃,」他指尖摩挲著茶盞沿口的纏枝紋,對言語中的探究毫無掩飾,quot我來,是因謝二郎這病癒得蹊蹺,倒像得了觀音淨瓶里的甘露。quot
「是自愈,還是……」齊淮緊緊盯著謝照虞,不肯收回探究的目光,只有疏離的語氣在維持著客氣,「不知是何等樣的神醫,若有機會也想請來為我醫治一二。」
quot解鈴還需系鈴人。quot謝照虞忽然傾身,松垮髮絲垂落肩頭,quot人如果得的是這裡的病......quot玉色手指虛點心口,quot怕是尋遍天下名醫也難醫。quot
聽著青瓷盞quot噹啷quot放在紫檀案几上,謝照虞卻是輕鬆一笑,仿若渾然不覺般,微笑著說道,
「說笑了,世子休得當真,我倒確實只是用對了藥引,人與人病而不同,神醫難得,世子要等機緣。」
葉憶葡倒聽不進去這許多,她只是忍不住看著齊淮,都快要貼到了紫檀屏風上面卻還覺得她未將那人看得不夠清楚,至近至遠,一扇屏風,如今已然無法跨越,齊淮一聲嘆息,重重地落在了她的心上,
他說,「若都是心病,自然相同,有緣自有有緣的醫法,沒緣也有沒緣的路數,」頓了頓,齊淮又掃過謝照虞,「不放棄便是了。」
「不放棄?這世間最好的藥引子,或許不過甘心二字,」謝照虞也幽幽回敬道,「有人說放棄了便能自愈,執著過了頭反倒是一場空,」
齊淮聲音淬著冰,拇指抵住劍鞘,quot有些病,不是甘不甘心......quot他拇指無意識摩挲劍柄纏著的褪色穗子,那是用葉憶葡那日落在馬車內斷了一半的簪上的紅珠串的,如今已被撫得泛起溫潤光澤,quot是剜心剔骨也要治的。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