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寒微怔,隨後扭過頭,去看說話的傅易沛。
進廚房後,兩人眼神多番交鋒,但誰也沒先開口說第一句話,好似誰先開口就輸了一截底氣,現在傅易沛這麼一出聲,淡定異常,倒像是從白熱化的眼神對峙進入新的語言階段。
沒聽到應聲,傅易沛也抬起眼,看著成寒,若無其事地補充:「壞了有一陣子了,忘了修。」
成寒沉下臉來。
傅易沛對成寒的表情變化視若無睹,關了水龍頭,甩了甩濕手,大方地說:「我洗好了,你來用這個吧。」
成寒曾經想過,圈子就這麼大,或許總有一天他會和傅易沛在圈內的某個宴會上碰見,旁人以為他們從無交集,根本不認識彼此,大概在中間會做一些介紹。
他要怎麼跟傅易沛打招呼?
就當作是初次見面一樣,說些「傅總久仰幸會」之類客套話?他做得到嗎?那傅易沛呢?傅易沛又會說什麼?
那次成寒沒有想清楚,或許有人為避嫌的緣故,這幾年,好像也一直沒有這樣的碰面機會。
但無論如何,成寒也不會想到,告別學生時代,他跟傅易沛再一次碰面說話,不是什麼明星盛會裡的虛假恭維,而是在一間廚房裡,圍繞水龍頭是否可以使用展開的話題。
成寒發現眼前水龍頭的螺環是有些異樣,沒以身試法,他提著鍋,走去傅易沛那邊,心裡卻想著許多問題。
傅易沛為什麼會連林晉慈家的水龍頭已經壞了一陣子都知道?林晉慈是什麼時候跟傅易沛重逢的?為什麼林晉慈都不曾告訴他?
其實在樓下成寒打開外賣袋子的時候,就已經有點疑惑。
為什麼是兩杯橙汁?
或許是送的,或許多點了。
他沒再多想,於是喝了其中的一杯,按響門鈴,如何也想不到是林晉慈家裡還另有一個人這種結果。
成寒刷著鍋,沒忍住問身側的男人:「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上一次見,旁邊這雙正著切芹菜丁的手,還在滿堂華彩里,漫不經心為一眾影帝影后送著掌聲。
「你不是看到了。」
成寒的語氣加重了一些:「我在問你。」
傅易沛的聲音依舊漫不經心。
「她昨晚喝多了,我送她回來。」
短短的一句話,可供聯想的部分卻太多,傅易沛神情從容,並沒有什麼刻意的語氣,與成寒對著目光。
在信與不信之間,成寒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
角落裡,傳來兩聲「滴滴」的響,打破安靜,傅易沛投去視線,輕輕抬了抬下巴,說:「水好了,去泡你的茶吧。」
成寒很不喜歡傅易沛的這種狀態和語氣,但最終也沒說什麼,也沒有再繼續問。
等成寒走後,傅易沛才將一截翠綠的芹菜擱置在刀下,盯了片刻島台上成寒喝剩的半杯橙汁。
成寒剛剛不止把林晉慈的外賣帶上來了,他還知道樓下的門禁密碼,無需任何允許,就來到林晉慈的門前。
或許剛剛門開得再遲一點,成寒還會直接按開密碼門。
傅易沛昨天晚上才得知的一串數字,成寒早就爛熟於心,也不止這一串數字,從來都是這樣,有關林晉慈的一切,成寒總是知道得更多,知道得更早。
就像在同一場競技遊戲裡,一個人再怎麼苦練槍法,還是會輸給「時間」這種外掛。
淡淡掃視廚房半圈。
這個地方,成寒也來過很多次,所以剛剛才會那麼清楚哪裡放了什麼茶葉,知道待客用的杯子在什麼地方。
傅易沛感到呼吸不暢,不願意再繼續深想,刀刃落下,切斷雜念。
這頓由兩個人「隨便做做」的早飯,前後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砂鍋粥最後上桌,蓋子一揭開,熱霧升騰,鮮香四溢。
小姨坐到餐桌邊,看著一桌的盤碟豐盛有序,很滿意,就是話夸出口她自己隱隱覺得有些奇怪:「真好,有模有樣的,小傅,成寒,麻煩你們兩個了。」
傅易沛說不麻煩。
「不麻煩。」成寒也這樣說,緊接著詢問小姨他們今天的日程安排,「叔叔阿姨打算去哪兒玩兒?剛好我今天開車過來的,小姨你們要是不嫌棄,我給你們當司機,我對崇北熟,我十幾歲就來這邊簽了唱片公司。」
長方形的桌子,一側三把椅子,坐六個人正好,小姨,林晉慈以及林晉慈的媽媽的位子在對面,另一側,傅易沛夾在林父和成寒中間,一語不發分著餐盤筷子,只覺得身邊這位靠嗓子為生的知名歌手,說話很令人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