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她未能說。
李允熙的媽媽決定控告,一而再、再而三地,負責案件的警員義正嚴辭:「經調查,崔允熙與同校生們結伴參加活動,期間言語、行為十分正常,完全是在清醒的個人意志下選擇離隊獨行,而後落足於坑洞中,意外被陳年殘留的捕獸夾所傷……」
「我想請問控告方!儘管只是出於一場令人痛心的意外事故,眾所周知島嶼的擁有者——著名上市集團京代方為表歉意,五年前便向您支付了巨額賠償,為何您至今不依不饒?是嫌錢不夠多嗎?」
「是否有藉此炒作的心呢?」
「是出於某種商業目的嗎?」
「請回答我!您只需要說是或不是!」
「安靜!充分聽取雙方及所有證人發言後,本院鄭重宣布。」
法官敲錘判定,「被告方偽造證據、掩蓋事實、褻瀆職責的控告並不成立!當庭釋放!」
「不——!!!」
親愛的、叫人敬愛的媽媽。
可憐的、憔悴的、形同枯槁的媽媽。
仿若被今天的獅子,一剎那無比迅猛,吼叫撲上被告的身體。歇斯底里地、瘋狂地撕咬他,抓撓他,用能想到的最歹毒的言語責罵他。
「狗崽子,天殺的狗崽子!有錢人的走狗!難道你沒有孩子嗎?難道你不是一個父親嗎?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允熙,這樣對我的寶貝女兒!騙子京代……去死吧京代!去死時書雅!通通給我下地獄——」
尖叫,警棍,血淋淋的、被咬下來的耳肉。
一聲震耳欲聾的剎車聲,路人們停下腳步,仰頭觀望飛越過高空的屍體。
「各位觀眾晚上好,本台最新播報,因女兒崔允熙意外亡故事件持續敲詐、勒索京代集團多年的崔明珠,於今天下午兩點十分車禍離世……」
媽媽,媽媽。媽媽至死不閉的眼睛。
豁然間,她自夢中驚醒。
房間內靜悄悄的,全素兒正在錄製視頻,音量放得很輕,傳上youtube可以固化她妝造小天才的人設,吸粉為未來品牌做鋪墊。
發現崔真真醒了,她暫停,拿測溫儀過來。
「幾點了?」崔真真問,聲音啞得不像話。
「五點多,剛好吃晚餐的時間。」
是這麼用嗎?全素兒看了看:「38.5℃,行吧,沒退下去。我去給你拿點吃的和藥。」
她端來一碗瘦肉雞蛋粥,味道清淡,適合病人吃。同時猜到室友要問什麼,主動告訴現狀:「時書雅、南宋學長都不見了,一整個白天沒見人,倒是尹海娜,從早上起一直接打電話,可能家裡出了什麼事。」
「南學長動的手吧。」
估計就是今早那通電話,回想起來,裡面確實有傳來一點低微賠罪求饒的對白。
倒沒想到他反應最大。
崔真真慢慢吃著粥,全素兒雖然有點驚訝可又覺得合理。畢竟南在宥有過歷史,幫了一個被紅牌遊戲逼得瀕臨自殺的人,勸裴野讓他回來上學來著。
不過。
「昨晚的事……應該是被壓下來了。至少聖格蘭沒人敢提,連李允熙都不知情,上午跑來問我們什麼安排,我說你要學習敷衍過去了。」
僅限於不死人,南在宥並不想把事情鬧大。
可他們不提,裴野自然無從得知,無法發作。——那可不行。
「給我學長的聯繫方式吧,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又不是泥巴做的,既然她能做到這種程度,我們也沒什麼可顧及的。」
全素兒說我們的時候讀重音,顯然不打算咽下這口氣。
與崔真真計劃相同,有些事不該她做,正好交給另一個人去說。
吃完退燒藥,困意再度襲來。
「繼續睡唄,反正沒課。」
全素兒收起碗筷放回托盤裡,突然想起:「南學長和宋學長,他們喊了保鏢過來,就在樓下,這下你總能放心吧?」
崔真真睡覺淺,哪怕不一張床上翻個身都能吵醒。起初當她神經衰弱、節食出失眠副作用什麼的……經歷昨夜全素兒猛地反應過來,這人,搞不好戒心強到爆炸。
表面一百個鎮定不慌,實際上居然會因為住時書雅的房子、房子裡有時書雅的人就徹夜不眠……難不成還擔心自己睡到一半被勒脖子嗎?
她不理解。
現在也是,一說底下有保鏢,立馬安心睡著了。
睡去的臉蛋格外美麗,像天使一樣,就是姿勢有點彆扭,老縮成一團。好像怕床不夠大、地方不夠寬,稍微直胳膊抬一下腳就會撞痛的樣子。如果以前都生活在那樣狹小的空間,如今有裴學長撐腰,有了靠山也擺脫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