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顯感覺到,在她們的照料下, 魏珩的身子在逐漸恢復尋常溫度,臉色也由適才的燥紅變成了蒼白。
這就行了, 這就行了。
感覺到已經不需要擦洗降溫後,女子重新把虎皮毯子拉上去,用冰涼的指尖給他掖好四個角。
做好這一切,天光已經大亮。
忙了一個通宵, 陳末娉此時終於感覺到困意襲來。
可她還不敢歇息, 繼續靠在床榻邊, 觀察著男人的動靜。
玉琳見她眼睛一眨一眨的, 閉上眼後又猛然驚醒,忙道:「夫人,您休息一會兒吧, 我先在這裡看著。」
女子搖搖頭:「再等等。」
等到她實在扛不住再說。
這般想著,陳末娉再次俯下身子, 把臉頰靠在男人的掌心上。
然後, 她猛地瞪大了眼。
這下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她明顯感覺到,他動了動手!
陳末娉深吸一口氣, 緩緩坐直身子,遲疑著要不要轉頭去看男人的動靜。
一方面她很想看到他醒來,可另一方面,她又害怕他只是動動手指而已, 根本就還昏迷著,還是用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對著她。
就在糾結之時,女子突然聽見,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男聲:「娉兒?」
聲音帶著被砂石打磨過的沙啞。
陳末娉身子一僵,緩緩轉過頭,對上了男人那雙漆黑的眼。
原來他的眼睛這麼好看呀。
儘管一直都知道他生得好,可這是頭一次,陳末娉覺得他的眼睛,像星星墜落人間一般耀眼美麗。
她忍不住彎起眼笑了,笑著笑著,感覺到那只還帶著涼意的大掌撫上了她的眼角。
「別哭。」
男人聲音很輕,輕得很溫柔。
「沒哭。」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流了眼淚。
女子急忙抬手,想擦掉眼淚,但男人的指尖已經先動一步,細細地將她眼角溢出的淚滴揩掉。
那般溫柔,令她幾乎生出了錯覺,仿佛對於他而言,她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陳末娉因為他的動作而怔住,直到男人掙扎著起身,想要來抱住她。
「你不准動!」
女子瞬間變了臉色,猛地起身,制止他的動作:「你受了多重的傷你不知道嗎?仔細傷口崩開!」
「夫人說得對。」
話音未落,王郎中和玉琳匆匆從外間趕了進來。
王郎中快步行到男人身旁,仔細查驗一番後鬆了口氣,朝陳末娉展露笑顏:「夫人,侯爺把最難的一關熬過去了。」
說話間的功夫,王郎中又掀開毯子,看了看傷口的情況,見沒有血跡溢出,神色愈發滿意:「好好好,侯爺,夫人,接下來的日子,您就好好休養身子,養好傷口就行,應當不會再有昨夜那般兇險的情況發生。」
陳末娉朝王郎中道了謝,聽王郎中說要去親自熬藥後,又忙命玉琳跟上打下手。
玉琳領命跟上,離開時,輕輕關上了屋門。
魏珩躺在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的女子,似乎下一刻,她就會消失一般。
他抬手去摸陳末娉的手:「你可有傷?」
「托你的福,一點口子都沒破,全被你擋了。」
他不是很聰明嗎,為什麼當時沒能判斷出來,他會受那麼嚴重的傷,重得差點要丟掉性命。
女子語氣不佳,但男人沒有在意,反倒「嗯」了一聲,對她沒有受傷表示滿意。
陳末娉看著他這模樣,感覺眼眶又要酸了,連忙垂下眼帘,吸了吸鼻子,把他探出的手又放回毯子下:「不准亂動,你都不知道那刀傷有多長,一動就牽拉到傷口,不利於恢復。」
她自己都不知道,現在這語氣多像躺著的這男人。
魏珩察覺到了,微微勾唇,不但不在意她的訓斥,反倒還按照她說的,乖乖把手擺平放好。
不過他的目光還是停留在陳末娉的臉上,近乎貪戀的掃視過她的每一處肌膚。
陳末娉沒有察覺到男人的視線,她已經重新坐下,壓住毯子的一角不讓翹起,緩緩靠著榻邊。
半晌後,她低聲問道:「值得嗎。」
為了她丟掉自己的性命,為了她受如此嚴重的傷。
他甚至還沒有世子,若是真有什麼差錯,對不起的,是整個定遠侯府,是整個魏氏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