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由深藍變為墨色,她終於不動作了,收回目光,凝視著眼前的帳冊上。
但是眼睛看著帳冊,心思還沒辦法完全集中,直到玉琳提醒,她才恍覺自己一直沒有翻頁。
「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酉時剛過。」
「酉時都過了……」
他卻還沒回來。
陳末娉偏頭去看自己的腳,還沒有完全消腫,但是幫它正位的人已經不想管了。
玉琳還說送湯比送硯台好,哪裡好了,硯台生氣時還能拿起來砸人,湯喝完了什麼都不剩下。
不對,她為什麼要生氣,魏珩晚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和她有什麼關係。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陳末娉急忙拉回思緒,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帳冊上。
可看不進去就是看不進去,就像當時得知魏珩心有所屬,爹娘勸她不要嫁給魏珩時,她也完全聽不進去。
「夫人,都到這個時辰了,您歇歇眼睛,別看了。」
遲遲等不到侯爺那邊的動靜,玉琳也很喪氣:「奴婢先伺候您洗漱吧?」
「直接沐浴。」
陳末娉依言放下帳冊,指了指自己的腳:「藥油味太重,沐浴還能清一清。」
玉琳應下,命人去準備。
東側間便是浴房,一個碩大的浴桶放置其中,占了浴房大半位置。
這浴桶是新婚時就備下的,能容納二人共浴,不過直到現在,只有陳末娉一人用過它。
不對。
陳末娉緩緩沉入放滿花瓣的水中,由著玉琳在其中放入新鮮萃出的花液。
她想起來了,魏珩也是用過這浴桶的,但沒有提前知會她,害得她險些誤闖。還好她反應快,在縫隙里窺探到其中有人便縮回手沒有上前,不然讓他知道自己看見了他沐浴時的樣子,肯定又要遭他冷眼。
不過話說回來,她看到的還真是好東西啊,魏珩不愧是從小習武的,蜂腰猿臂,肌肉塊壘分明,比話本上的男主角都好看。
「夫人?夫人?」
玉琳又在喚她:「您在想什麼啊,怎麼耳根都紅透了。」
「啊?」
陳末娉慌忙去摸耳垂,果然有點燙手。
「沒想什麼啊。」
見玉琳似乎不信,女子連忙憋一口氣,把瑩白如玉的小臉浸入水裡,用水來給耳朵降溫,掩蓋自己神色的異樣。
把腦海中那點不多的身影趕走後,她才重新鑽出來,讓玉琳給她擦拭。
擦拭完後,玉琳伺候她換上新的中衣。
「這中衣,是不是有點太艷了?」
陳末娉的指尖還帶著水汽,遲疑地撫過中衣下擺的刺繡花紋:「桃色太過嬌俏,我已多年沒用過。」
她為了顯得有威嚴,平日都穿顏色稍深的衣衫,不知不覺間,連中衣的顏色也沉悶了。
「嬌俏怎麼了,您年紀也還小呢,正是穿得年紀。」
「不是年紀,而是我為侯府主母,應當穩重為上。」
「瞧您說的,不過是件中衣,怎麼就不穩重了,而且您在自己屋裡穿,又沒人瞧見。」
玉琳拉著她走到浴房銅鏡前:「您瞧,多好看啊。」
鏡中女子桃麵粉腮,肌膚勝雪,襯著這桃色中衣,活脫脫一枚飽滿多汁的鮮桃兒。
陳末娉望著鏡中的自己,片刻後,伸出手去觸碰了一下。
鏡中的人自然也回應了她。
恍惚間,她看見了自己未出閣時的鮮亮模樣。
女子櫻粉色的唇瓣終於勾起:「也對,咱們就在自己屋裡穿吧。」
她抬手扶上玉琳的胳膊,推開側間門,踩著木屐,一邊偏頭和丫鬟說著話一邊準備回裡屋睡覺。
「這中衣不但顏色好看,上面的繡花倒也討巧......哎呦!」
木屐上沾了水,陳末娉又有腳傷沒踩穩,剛走進裡屋就腳下一滑,直直地摔了出去。
她慌忙閉上眼,心中暗想,最近這般倒霉,是不是得去廟裡拜拜才是?
預想中的痛感沒有傳來,她跌進了一個有些堅硬的懷抱。
不對,不對。
陳末娉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眼前是萬年不變的玄色衣衫。
怎麼是他?
他不是不回來了嗎,如何這個時辰又回來了,還又像昨天一樣,直接到了她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