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大概並不知道,自己低聲說話時……很誘人。
男人都是聽覺動物,像是野獸品鑑自己是否喜歡獵物那樣,會憑聲音去確認另一個人是否對自己口味。
至少在第一次電話面試的時候,周築握著電話時呼吸就頓了一下。
工作緣故,他認識好幾位職業的配音演員,他們在電影或遊戲裡大放異彩,嗓音聲線極富魅力。
可傅冬川是天生的。
他的聲音清冷,乾淨,透徹。
即便對方在公事公辦地詢問職業經歷,周築仍怔神幾秒,然後應答如流。
絕大多數時間,傅冬川說話都是平聲,不會刻意壓低聲音。
和不同下屬交談,工作會議里主持進程,偶爾給周築補課,均是如此。
可他一旦低聲說話,便如同冰塊沉入琥珀色的酒液深處,糅雜出更磁性的聲線。
周築很少注視這個人,卻已經習慣去聽他說的每句話。
聲音通過空氣,傳向鼓膜,經由神經,進入腦海。
恰到好處的低沉嗓音,隱匿在尾音的笑意,以及剛剛好的一點金屬質感。
不誇張的說,真如天然調配的美酒。
傅冬川正經說話,那酒就裝在玻璃瓶里,貼著標籤,密封嚴實。
他壓著氣息低聲說話,酒便晃蕩著溢散開,開始勾人。
「在想什麼?」傅冬川問。
熱毛巾的折角划過耳後軟肉,清晰的毛絨顆粒感包裹住耳垂,然後把耳翼擦得乾淨詳盡。
周築轉頭看向他,並不避諱。
「在想,我被你撿回家,算誰撿到便宜了。」
「算人道主義。」傅冬川轉身洗毛巾,不緊不慢地說:「怎麼樣小築同學,現在有沒有感覺好些了?」
「嗯。」
熱氣騰騰的毛巾附上臉頰的那一刻,疼痛都像被水蒸氣短暫帶走了。
周築坐在輪椅上看他的背影,沒來由地說:「我有時候一個人住久了,覺得屋子真空。」
「明明上海的房租這麼貴,租得面積不算大。」
「但好像就是很空。」
傅冬川掛好毛巾,推他去了客廳。
「一個人住多久了?」
「讓我算一下。」周築低頭掰手指:「十五歲,然後到現在二十五歲,十年。哦,中間有幾年讀大學,不算。」
男人停頓動作,幾秒後才開口。
「我去臥室拿被子,給你鋪一下沙發。」
話題中斷,此後他們都不再交談。
一方簡單打掃後洗澡更衣,另一方則提前陷入柔軟溫暖的被褥里。
像是掉進天鵝絨和薄荷氣味交織的界。
周築裹緊被子,直到聽見隔壁房間關了燈,呼吸才漸漸放緩。
他以為自己會秒睡。
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