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言說現在的心情,裴行川看著眼前的人,那句話來得如此突然,好像很輕而易舉。又好像是他之前怎麼努力也得不到的。
總是這樣,曾經那些爭取了又爭取,怎麼也留不住的東西,總會在他調整好心情,接受現實後,一把塞進懷裡。
也不問,現在的他還需不需要。
「沒聽清我就再說一遍。」
裴行川猛地抽手,眼中有水光閃動,但也僅僅只是一瞬,便再也找尋不見。黑黝黝的瞳孔中清晰印著男人空白的臉龐,他往後退去,「我覺得你說得對。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不滿大街都是。朋友朋友朋友,我現在不想睡你了,你又在幹什麼…拙劣地調情嗎?」
「……對的。」
臉色有些發白,萬山朗悽慘地笑笑,「想勾引你來著。」
「你不用這樣。」裴行川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是直男。如果是需要什麼幫助,直接說就行了,不必這樣……!」
剩下的話都被吻堵住,滾燙的唇舌廝磨,又被泄憤似的咬了一下。
他總是能把萬山朗氣個顛倒。
「我說了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的!我不是因為喜歡你之外的任何事。我想永遠跟你待在一起,我是真的喜歡你!」
萬山朗低吼了一聲,整個胸腔像是被掀開迎著風似的一片冰涼,心跳急促密集得快要爆開。看裴行川被凶得呆在原地,遲鈍幾秒,一轉身差點一頭撞門框上。萬山朗心驚膽戰下意識去扶,再次被一把甩開。
「滾開!」
太冷了,裴行川努力咬住有些哆嗦的牙齒。他的身形很挺拔,但因為此刻出於一種防備的姿態,而略微弓著身。像是受到攻擊被堵到牆角掙扎的動物。
「你別…你別這樣,別為難我。」
萬山朗站在原地,看到他快步逃也似地出屋。外面沒開燈,桌上檯燈的光只籠罩到門口位置。裴行川走在陰暗交接的地方,腳步似乎停了一瞬。
萬山朗從始至終目光鎖在他身上就沒動過,因此,捕捉到他很輕地側了下臉,似乎是想再回頭看自己一眼。
但是他沒有回頭,徑直走進了黑暗。不一會兒,對面傳來關門的聲音。
很長一段時間裡,萬山朗聽不見風從窗縫湧入的嘯叫,背景音里充斥著耳鳴,和裴行川絕情的話語。
早知道就再等一段時間好了,讓他習慣了我,離不開我,再表白。
萬山朗眼睛有些發熱,他低頭狠狠搓了搓臉,靠在桌子邊上,如果不是衣袖被風吹得晃動,這一隅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一陣電話鈴聲打破這墳墓一樣的死寂,萬山朗抬頭瞥了桌上震動的手機,接通後,吳猜那邊震耳欲聾的車載音樂傾瀉而出:
「餵兄弟,還沒睡呢?」
吳猜松下油門,剛從賽道上下來,狂飆的腎上腺素還沒降到正常水平,說話都帶著興奮,「咱媽發消息叫咱回去吃飯,你啥時候從那破山溝里回來啊?」
「快了吧。」
「啊?你這半死不活的腔調。」遙遙衝車窗外擺手,拒絕了車友招呼自己再跑幾圈。吳猜關了音樂聽他細說,戲謔道:「接電話接這麼快,又被嫂子趕出臥室了?」
「滾你大爺的。」裴行川惹不得,這不有個送上門找罵的,萬山朗罵道:「我們好著呢。剛才還親嘴了。」
「嘖。這語氣,不對吧?」吳猜笑嘆著搖搖頭,沒信他的鬼話,「真難看。」
「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萬山朗懟道:「追人不都這樣?你大半夜皮癢來找罵?不會說話把嘴捐了,閒的話滾回去加班。看看《深淵》局內建模和渲染改的什麼鬼樣,錢花哪兒了?全花刀背上了?」
「喂,氣不過就壓榨我啊,我告訴你,好不容易才過審,知足吧你,別作了。至於你追人這個事……辛辛苦苦做事有用的話,鄉下的牛都要妻妾成群了。」
吳猜長吁短嘆、落井下石,完了還要補一句:「加油,我今天剛跟阿姨見過面,阿姨已經感覺到你的不對勁了,還問了我關於你倆的事,這不趕緊來給你通風報信了嘛。你想想該怎麼說吧,哈哈。」
萬山朗暴躁地掛了電話。
他低頭打電話的這一會兒,沒有注意到黑暗中,對面的門開了條小縫。等掛了電話,萬山朗長長呼出口氣,脖子低久了,僵硬得活動時能聽見骨縫咯咯吱吱的摩擦聲,呼出的氣體也快沒有白霧了。
拿起桌上的保溫杯想喝口熱水,不想,乾乾淨淨一滴都沒有。可能是心思還在旁處,也可能是凍傻了,萬山朗後知後覺想起這杯水他還沒喝,就給被子先喝上了。
重新去倒了杯熱水,萬山朗回到房間,氤氳熱氣從杯口裊裊升起,出神望著眼前被自己故意淋濕了的床鋪,他無奈地笑笑。
人點兒背到一定程度,如此淒涼的場景下,可能悽慘地笑一下都會被老天爺當做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