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重要。」萬山朗不依不饒追問:「為什麼不能視若無睹?」
「你想聽到什麼答案呢?」
第71章
黑暗湮滅了男人陡然加重的呼吸。
裴行川側臉, 他比萬山朗要矮一頭,今夜有月,逆著光他的面容看不分明。
看不分明就看不分明吧。裴行川重新將視線轉向蔥鬱擁擠的山嶺,月色為它蒙上一層輕紗, 眼角慢慢彎起來, 「我有過一些很艱難的年月, 身邊有個能喘氣的活人陪著, 好過多了。」
「能喘氣的活人, 你這要求是不是有點低。」萬山朗轉過身,趴在他邊上, 皎皎明月之下,一同俯瞰下方山川萬里,半開玩笑地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要給我把把關?」黑暗中,裴行川的調侃帶著笑音。
萬山朗一噎。他從沒發現自己竟然這麼玩不起,本來就是他先借聊著玩去試探,聽到裴行川還真要找別人,竟開始生悶氣。「不把。我怎麼知道什麼樣的好。」
「像我這種人, 最適合自己一個人過。」
裴行川眼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我可能禁不起什麼大的打擊了,只想安安穩穩、平平淡淡地走到哪兒算哪兒, 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不確定性, 對彼此來說, 都是一種負擔。」
拳頭緩緩捏緊, 關節不堪重負發出擠壓的聲響,萬山朗問:「什麼叫像你這種人?」
「我想我說得夠清楚了。」
夜風蕭瑟,衣服不合身,風穿膛而過。裴行川裹緊外套, 沖他抱歉一笑,「我不介意再為你剖白一萬次,但也請顧及我們之間最後的這點情誼和體面,不要再試探我了。」
「……」
「跟上過床的人談友誼,由衷地說,真的很傻逼。不是腦子有問題的人都說不出這話。」裴行川頓了頓,「但對於我們來說,也就這樣了。」
萬山朗嘴唇張了張,看著他轉身走向漆黑的樓道。
越是在乎,越是怕失去。
眼睜睜看著他漸行漸遠,卻說不出話來挽留,心大的少爺,少有地感覺到了傷感。
這天估計是要下雨了,密布的雲氣已經將月亮淹沒,沒有光源,身邊又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目送那點手電筒的光上了三樓,消失在樓梯間內。
萬山朗眼睛微垂掩去眼底的情緒,熟練安慰自己,「沒關係,他心軟,我還可以死皮賴臉不走。」
反正沒名沒分算不上什麼大事。
這麼一想,萬山朗又開心了點。
回寢室時裴行川已經睡下了,連燈都沒留。萬山朗帶著一身寒氣回來,在床前喝了幾口熱水,走來走去按捺一下不再平常的心才鑽進被窩。
萬山朗上床時,木板「吱呀」響了一聲,隨即陷入一片寂靜。但沒過幾分鐘,悉悉索索的翻身聲又響起來,萬山朗小聲喊他:「裴行川,你睡了嗎?我們換換枕頭。」
沒人理他。
「睡著了?」
萬山朗摸了摸邊上裴行川枕的折起來的外套,坐起身,輕手輕腳抬起他的頭,想把外套抽出來。結果剛碰上,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清醒的聲音自下方響起,「…不用換。」
「?你這不沒睡呢。」
這下好了,萬山朗直接單手橫過他的脊背把人撈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抽走外套丟一邊,把枕頭塞他腦袋下面,然後把人放下,自己枕著那件外套躺下睡覺。
半晌,黑暗中傳來裴行川咬牙的聲音,「你能不能徵求一下我的意見。」
「哦。」萬山朗問:「我可不可以跟你枕一個枕頭。」
「……」
忽然一陣涼風鑽進被窩裡,裴行川撐起身時曳得被子漏了風,萬山朗被吹得打了個寒顫,趕緊一把將他按了回去,胳膊橫過他的身前,將被角掖好拍了拍,哈哈大笑:「開玩笑的,趕緊睡趕緊睡,你下午還頭暈,枕高點能舒服些。」
說是雙人床,其實只算得上比較寬敞的單人床,倆大男人睡肯定是有點擠的。但萬山朗側著身子半摟著就還行。被窩裡半邊身子貼著不一會兒就熱了,掖完被角,他存了點小心思,預備等裴行川罵了再把胳膊收回來。
但不知是懶得跟他計較,還是沒覺出這樣有什麼不對,萬山朗左等右等沒等到裴行川把他推開,聽見黑暗中身旁的呼吸聲逐漸平穩清淺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萬山朗要去帶學生們早讀,早早地就起來了。這裡的孩子外語基礎格外薄弱,總要多花些功夫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