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山朗半信半疑,手伸進口袋觸到裡面的香囊,又緩緩將手抽了出來,「行吧。」
回去等電梯,酒店裡的電梯有十幾部,晚上十點多時還在使用高峰期。萬山朗上去時,電梯裡已經站了幾個人。
他按下樓層,目光落到亮著的幾個按鍵,心中忽然動了動,「六十六層?」
電梯到達他按下的那層時,萬山朗沒有下去,一路上到了六十六層的頂樓餐廳。
十點多吃飯是晚了,整頓宵夜還湊合湊合。他揮退服務生進去轉了兩圈,並沒有看到裴行川。
他這東張西望地屬實有點矚目,惹得服務生頻頻望來,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萬山朗抓了抓頭髮,有點蔫兒了,「……我找他幹啥呢。讓韓苑轉交不是一樣的嗎。」
「先生,是找人嗎?」服務生問。
萬山朗指了指挑高的穹頂,「這裡是最高層?」
服務生:「是的。」
萬山朗「哦」了聲,往來時的門廊走去。余光中無意看到半開著門的消防通道,他腳步頓住,叫住了方才那個服務生,「這樓上是什麼?」
服務生:「是露台,不可以上去哦。」
萬山朗又「哦」,走了兩步,轉頭瞥了眼服務生的後腦勺,閃身進了消防通道。
一步踏出樓梯間,頂樓大風吹得衣擺翩飛,萬山朗站上了六十七層,黑藍蒼穹之下,視野陡然開闊了起來。
目光梭巡一圈,他心想自己真是吃飽了撐得,但還是抬腿朝露台中央走去。在轉過樓梯間遮擋住的視野盲區,他游離的目光猛地怔住了。
遠處半人高的圍牆上,坐著個黑影。
一點橙紅的火光在風中明明滅滅,雜亂的燈火被遠遠拋在地面,這裡的光線很純粹,白霜一般的月光細細撒在他的身上。
第38章
「……裴行川。」
渾身血液「嗡」得一聲直衝大腦, 看到他坐在六十七層的圍牆上,巨大的恐慌叫萬山朗幾乎失聲。他邁著發軟的腿朝那邊走去,又害怕驚著那人,「裴行川?」
裴行川回頭看他, 勉強借慘澹天光看清是誰, 一口煙逸散在風中, 「你怎麼來了?」
萬山朗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 咽了口唾沫, 睜圓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人,「你幹什麼?你坐那裡幹什麼?」
指間的煙燃盡了半段, 裴行川中指一彈菸灰,隨口一說,「抽菸啊,不然呢,失戀跳樓?」
兩個人都沉默了。
許久,裴行川叼著煙轉過頭去,望著遠方在黑夜中閃爍的燈塔, 唇縫間吐出的話,咬字有些模糊不清,「真是來抽菸的。」
他這麼說, 萬山朗是更不敢走了, 「你抽菸上那麼高幹什麼?快下來。」
「我不。」
全靠老天爺施捨的那點兒月光照明, 萬山朗還是清楚看見裴行川白了自己一眼。
「管天管地, 管下水道的耗子下第十八窩崽坐月子吃了幾斗米,你不覺得你很越界嗎?」
「?」萬山朗也瞪著他,「我什麼時候管你了?我怎麼就越界了?」
裴行川懶得理他,含糊道:「現在不多了, 繼續保持。」
「保持個屁。」回想起方才韓苑那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前後關隘,萬山朗稍一合計隱約有了點思路。心中暗罵姓裴的沒出息,表白被拒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還來整跳樓這齣。
就這麼一會兒,萬山朗已經挪到了裴行川兩步遠的地方。他扒在圍牆邊上,瞅了眼下面的情況,看見圍牆外面還有截不到一米的護台,再往下,那黑糊糊一片應該是海,地面的路燈和設施小得像螞蟻窩。看得他又是一陣心慌。
「先禮後兵,咱們聊聊。」
裴行川冷漠回覆:「聊個屁,滾。」
「哈,這可是你說的!」
將菸頭捏在指尖碾滅,滾燙溫度隨點點菸草火星散開,轉瞬便被大風澆熄了。裴行川沉默著,聽著身後腳步聲漸遠,消失在了風聲中。
旁邊已經有了四五支菸蒂,他呆坐了一會兒,摸了摸兜才想起來煙盒在手邊。叼著煙點火,風太大,幾次火苗都被吹滅了,只得偏過身避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