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很快,永安胡同又在內城,不到一刻鐘就到了午門處。
皇帝並不勤政,每月只朔望主持兩次朝會,到了冬季,還會根據天氣寒冷程度調整上朝時間。
除此之外,內閣每七天進行一次會議,討論出的政策由皇帝決斷是否實施。
「將軍,到了。」
狄勒開口提醒。
阿命下了車,向守門的金吾衛交代過名字,把著腰間刀進了前朝。
略行片刻,身後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阿命眉目沉靜,只當沒聽到,過了金水橋後,向百禾門走去。
蕭炆戚步履飛快,追上她:「阿命——」
女子勁瘦修長的身形這才停下,狹長的眸子側頭看他:「蕭大人有事?」
她向來冰冷的面龐似乎終於沾了些溫度,語氣也和緩許多,蕭炆戚不禁側目。
「你的姓是什麼?」
依照南魏的風俗,直呼對方姓名是一種不禮貌的習慣。
兩人一高一矮,並肩走在宮道上。
阿命餘光確定周遭沒有人議論,這才回:「我的姓,翻譯過來,可以叫月。」
「哪個悅?」
兩人走的快,彼此的聲音聽不真切。
女子眼皮子都未掀:「月亮的月。」
「陛下知你對皇宮不熟悉,遂命蕭某為你引路。」
這其中不乏讓二人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畢竟蕭炆戚所在的蕭家乃堅定的保皇黨,皇帝不想讓一把最鋒利的刀和最堅固的盾牌互相攻訐。
說話間,過了百禾門,不多時已看見內務府的模樣。
阿命並不熱絡地道謝:「多謝蕭大人。」
「你從未進過宮,為何對宮中路線如此熟悉?」
蕭炆戚淡淡問。
阿命指骨摩挲著繡春刀,回:「在帽兒胡同的錦衣衛衙門裡特意熟悉過。」
實則不然,從北元出發前,皇宮內部算什麼,她連京城的兵力分布都一清二楚。
女人心底划過嘲諷,抬步走進內務府。
按照內廷分布的東文西武,錦衣衛分屬武職,辦公地點位於內務府內部的西處,應當是在中軍都督府旁邊。
金吾衛沒有單獨的值班室,蕭炆戚停在中軍都督府門前,目送著她遠去。
他定定看著阿命的背影,忽覺心中生出幾分煩躁。
郭奉宜悄然趕至,他看向蕭炆戚,宮道盡頭還有女子的背影,不覺低聲問:「大人?」
蕭炆戚這才收回目光,同郭奉宜一同進了中軍都督府。
阿命今日新官上任,按照規矩要去指揮使那裡報導認個人。
錦衣衛衙門中也是個小四合院,但處處彰顯著皇室的肅穆威嚴,朱紅的宮牆上繪著龍頭飛魚,以甘藍湖紅點綴,廊下每三步一錦衣卒守衛,千戶和百戶巡邏檢查。
是以女人一踏足,就極其顯眼。
阿命自廊下走過,欲向指揮使所在的值班室走過去,身前兩名千戶腳步挪動,恰好擋住她的去路。
她神色微頓,眸光微妙地看向這兩人。
這兩名千戶好整以暇盯著她,見她不動,便抱起雙臂,用視線去上下打量她。
女人是不能做官的。
管他什麼北元太子的虛名,真厲害,怎麼會到他們南魏和親?說白了,還是個任人糟踐的玩意兒。
一個紙糊的老虎,真以為他們錦衣衛是吃素的?
「聽說僉事大人先前乃北元太子,我二人特想領教一番,這如今的和親公主是何等風采。」
兩人玩味一笑,其中一人摸向她的臉,一人摸向她的腰。
指腹已經碰到了她的衣領,只需輕輕一拽,就能將她的衣服扯攔,像個窯。姐兒似的,把人扔出去任人玩弄。
阿命神色沒怎麼變,動作卻快出殘影。
一聲哀嚎捅破雲霄,驚起飛鳥數隻。
血也濺在半空,緊接著就像綻放過的煙花迅速落在地上,阿命「錚」一聲收刀入鞘,面無表情地從那人面前走過。
「砰」一聲,那千戶重重倒地。
看好戲的眾人又聽廊下一聲巨響。
阿命這回才拍了拍衣服下擺,緩緩收腿,很平靜,「一群廢物。」
死一樣的寂靜在衙門內蔓延開來,眾人又聽「撲哧」一聲,他們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卻發現是那被一腳踹飛到長廊盡頭的千戶吐了口鮮血,此時終於不堪重負,暈了過去。
鮮血如梅,格外刺眼。
另一被刀捅穿胸腹的千戶倒在地上,眼看著就要斷氣。
阿命好心提醒:「現在送去御藥房,還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