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這個計劃絕對可以保證他就算發瘋,也只能原地干拔。
但是,在保證了安全的同時,就意味著徹底將他的自由空間全部封死。
沒過多久,解昭感覺手腳都有點麻木了,他費力地挪了挪被死死固定住的胳膊,試圖稍微扭動一下緊緊貼合在樹幹上的脊背。
倚在院牆邊的遲衍見他有所動作,迅速站起身來,走上前幫忙調整了一下姿勢。他的耳朵已經堵上,所以兩個人乾脆放棄了語言交流,解昭全程用眼神示意他:哪裡需要挪動、需要往哪裡挪動。
兩人正在挪來挪去,忽然間,一陣陰冷的夜風襲來,將枝頭樹葉吹得刷啦啦作響。
而在遙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似乎有什麼不屬於夜晚的聲音,正隨著凜冽的風,由遠及近地傳來……
午夜終於降臨。
解昭的臉色驟變——
窸窸窣窣的風聲里,有人在唱歌。
遲衍向他投來質詢的目光,試圖從他的表情里看出端倪,但解昭完全沒有心思去回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來自遠方黑暗的歌聲所吸引。
那是一種是人而非人能發出的歌聲。
就好像,被暗夜束縛的精靈們在齊聲吟唱,向黑夜吐露秘而不宣的信仰……
空靈的歌聲散播四野,充滿引誘的力量,召喚著某些註定會被歌聲吸引的靈魂,放下一切,不顧□□的桎梏,竭力奔向遠方渺茫的黑暗……
解昭感到渾身的血液正在急速向頭頂奔涌,被束縛的四肢綿軟得好像失去了骨頭,麻木的痛感頃刻消失。
與此同時,他的大腦自行封閉,腦海中除了那攝人心魄的歌聲,再也接收不到任何器官發出的信號……
他就像失去了五感的將死之人,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沒有樹,沒有遲衍,沒有房屋,沒有村莊……
沒有他自己。
他身處一片混沌,那歌聲似乎賜予了他無窮的力量,無時無刻不在敦促著他快快動身奔赴前方,去尋找力量的來源……
歌聲越來越清晰,少年的聲音緩慢而悠長,空靈而絕望——
「啊,來自遠方的朋友……
我在這河邊沉睡已久……
原本只是普通的牧羊人,卻因歌喉被牧神垂青……
我蒙上眼睛,發誓永不偷看……
一夜一枚金幣,作為助羊群入眠的報酬……
可是,好奇心使我背棄誓言……
我將在此地長眠,接受我應得的懲罰……
我親愛的朋友,若你憐憫我的身世,同情我的遭遇……
我想拜託你……代替我,成為牧神的信徒……
跨過這條河,在枯死的柳樹下,以肉/體凡胎重新結誓……
我和我的羊群,等著你……
永遠……等你……」
解昭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早。
他睜開眼,面前擠著三張人臉:沈英嵐、周成蹊和張世嘉,都是一臉的如釋重負。
他發現自己躺在屋內的地面上,身上蓋了層薄薄的毯子,全身上下像是被重物碾壓過,又疼又麻。
解昭:「……什麼情況?」
沈英嵐只差沖他的腦袋來上一腦瓜崩,慍聲道:「你還問?你發起瘋來罵天罵地,要不是有繩子捆著,恨不得把我們全殺了,你自己不記得?」
解昭:「不記得。」
他確實不記得自己發過瘋。
沈英嵐:「……」
周成蹊臉色蠟黃,勉強笑了一下,說:「沒事兒就好。你昨天晚上……不太正常,多虧了小遲幫忙,把你抬回來。」
他抬手指向三步開外的另一張地鋪,小遲同學剛好翻身坐起,揉著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含糊道:「醒了?」
解昭:「我昨晚很離譜?」
「也沒有特別離譜。」遲衍頂著兩個重得嚇死人的黑眼圈,隨手抓了抓橫七豎八的亂發,懶洋洋地說:「不過就是罵罵咧咧要我把繩子解開,被拒絕後順便問候了一遍我祖宗十八代,我把你嘴堵上,結果你掙扎得更厲害,繩子磨斷了四五根……前前後後,大概也就三四個小時吧。」
解昭斂眉垂目,心說那確實挺離譜。
遲衍正襟危坐,持續補刀:「於是我跟嵐姐一起把你手腳全綁了,用完了兩捆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