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老漢並不懂太多拜見皇帝的禮儀,只知道一個勁地磕頭,瘦到皮包骨的額頭重重磕下去,頓時就有許多塵土嵌在他的額頭上的皺紋里。
這樣的人,萬曆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
「剛剛你說有冤屈,到底是和冤屈?給朕說來聽聽。」四周民眾眾多,雖然大家都低著頭跪在地上,此刻無人敢發出聲音,但是所有人都豎著耳朵在聽。
衛陽升沒有看到底下縣令面如死灰的樣子,但是也知道大事不好!
這四周的百姓,明面上是自發過來拜見,可是實際上他們早就排查過一遍才放人進來的,而且都要求他們必須穿上自己家中最好的衣服,提前三天沐浴清洗,務必要給人一種健康向上的精神面貌。
而這個老頭明顯就不是他們安排好的老百姓,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混進人群中?甚至還有冤屈要訴?
所有的一切都透露著詭異和局面不被掌控的心慌,衛陽升感覺到官帽內側開始有些濡濕,有心想要說兩句話,將局面壓下去,最好是把這個老頭先拉下去,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置了,可是還沒等到他開口,衛陽升便看到他的座師許國隱晦地搖了搖頭。
此時不可多言!言多必失,豈不是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許國的一個眼神,讓衛陽升心領神會了其中的含義,後背更是驚出一層冷汗:是啊,若是此刻發聲,陛下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看不出其中的端倪?還不如先聽聽這個老漢到底要說什麼,再做描補。
萬曆當然不會是傻子,能和這幫心機頗重的朝臣都能斗個有來有回的人,是不可能是傻子的,萬曆不僅不傻,這一段路程上的巡視各府,他其實心中已有所感,知道底下人肯定有點演戲的成分在里面,但是具體演戲演了多少,萬曆並不清楚,但是他心思並不在這上面,所以便懶追究而已。
現在事情已經擺到眼前了,萬曆自然要垂詢一二。
老漢聽到了萬曆的話,激動地有點發不出聲音,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皇上!草民,草民是湯陰縣石廟村的孫大力,草民只有一個兒子,一直和兒子兩人相依為命,然而三月前我兒子去了一趟縣城後就突然不見了,草民發動了很多村里人一起去找,也沒有找到,後來無奈之下,草民只好去報官,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等來消息。一月前,我們村里有人上府城來的時候告訴草民,在府城菜市口秋後處斬的人里面,看到了我兒子的身影!可是我兒子從小到大,除了縣城,哪裡都沒有去過,老實人一個,每日只知道種地勞作,也沒有捕快來村中抓過人,怎麼會被處斬?」
「皇上,請給草民兒子作主啊!草民將案件告到了湯陰縣陳知縣處,但是知縣大人卻不允許草民查看罪犯屍首,也不給草民立案,草民實在是求告無門,今日才來懇請皇上,草民一把老骨頭已經時日無多了,還請讓草民死個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