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確實收了兩個女弟子,這在京中不是秘密。
「陳知府倒是心大,直接把這么小的孩子留你這邊了。」王鏊笑說著。
「拜師了,肯定要跟我走的。」江芸芸一本正經解釋著,「而且我又不是壞人,跟我是去讀書見世面的,也不是壞事,陳知府為人坦蕩,自然也無所畏懼。」
「這次能扳倒劉瑾,陳知府之前救人的事情功不可沒。」一直沒說話的楊廷和看著江芸芸,若有若無試探說道。
江芸芸充耳不聞,只是順勢夸道:「好人有好報吧。」
「說這事做什麼,都過去了。」李東陽拉回正題,看向江芸芸,「那你對這事怎麼看?」
江芸芸緩緩眨了眨眼。
「你素有功績,做事認真,為人有擔當,但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李東陽說出目前眾人的擔憂,「還未滿三十就入內閣,聞所未聞,若今後封無可封,自來就不是好兆頭。」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又是江芸入閣,是陛下一力堅持的。
——誰也不想做這個出頭反對的人。
「這事說起來,要從我十五歲開始考上狀元說起……」江芸芸慢吞吞說道,「既然前面的話都是誇我的,那後面的年紀應該是錦上添花才是。」
王鏊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我當年在翰林抄書的時候,聽聞過一則我那一屆丙辰科的小傳聞,覺得頗有意思。」江芸芸慢條斯理說道。
王鏊和楊廷和面面相覷,頗為不解,李東陽卻好似鬼使神差想到什麼,眉心微動。
「聽聞當年先帝在選定狀元時,在朱懋忠和我之前猶豫不決。」江芸芸心平氣和說道。
「怎麼會如此?朱侍讀雖學行醇篤,但當年的文章我都看過……差你一些。」當年北直隸會考的主考官,王鏊就是其中之一。
朱希周雖是南直隸人,但同年和南直隸的考官交流時,說過這人。
王鏊自己就是制行修謹,文章修潔的人,對朱希周的行文也是頗為喜歡的,但若是和江芸比,那便是少有人及,她素來是文理結合到出神入化,得天下之文而化之的人。
李東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整個人突然輕鬆下來。
「因為朱侍讀的名字?」楊廷和猶豫說道,「先帝猶豫的是這個,而不是文章。」
江芸芸微微一笑。
王鏊錯愕,隨後又瞭然。
朱希周,確實是一個好名字。
這個故事一出來,三位閣老也都齊齊沒了聲音。
其實先帝當年把江芸芸安排到內閣,朝野一直有隱隱的傳聞,這是陛下留給年幼的陛下的,要不是這個留言實在傳得太廣了,當日江芸落難,也不至於人人都各懷心思。
「既然說起這事……」李東陽咳嗽一聲,拉回另外兩人的心聲,低聲說道,「其實當年還有一件事情本該是由當年的劉首輔宣布,奈何如今瞬息萬變,此事到現在也不知該不該提。」
王鏊側首看了過來,心中微動。
「當年陛下寫遺詔時,內閣去了四個人。」李東陽低聲說道。
屋內剩下兩個先是一怔,隨後神色大變。
「你是……」楊廷和猛地扭頭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平靜地坐在那裡,明明還很是年輕的面容卻多了些深沉的姿態。
「那你們當年怎麼……」王鏊回過神來,但又沒有繼續說下去。
屋內四人瞬間陷入沉默。
「那,此事……」王鏊先一步開口,隨後喟嘆道,「怪不得陛下如此堅決。」
「事已至此,我們內閣對外要同心同德。」李東陽看向三人,「你們可還有其他想法?」
王鏊沉吟片刻,隨後緩緩搖頭。
片刻後,一直看著江芸芸的楊廷和神色僵硬,目光發怔,但最後也跟著緩緩搖頭。
李東陽鬆一口氣:「那我去寫摺子。」
他先一步離開,王鏊站起來背著手走了幾步,最後看向江芸芸:「江其歸,你難道還真是天命所歸不成。」
「人人都說你是紫微星,是大明立國百年一見的神童,還真的是不成。」他靠近江芸芸,想要仔仔細細打量著她,可剛一走進,就看到她漆黑的眼眸,突然回過神來,拍了拍額頭,「罷了,我都老了。」
他說完就也跟著轉身離開了。
屋內只剩下楊廷和和江芸芸兩人。
楊廷和自來就不愛說話,但他辦事能力極好,心中自有溝壑。
李東陽就一直夸楊廷和——「吾於文翰,頗有一日之長,若經濟事,須歸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