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頭,看到邪神像低垂的眼眸,忽地想到了什麼,急急轉身舉劍,祭拜了起來。
隨著他的動作,邪神像前的祭壇上,三長兩短五柱高香飛快燃燒起來,濃濃的白煙瀰漫,與子干劍的劍法互相應和。
「呼——」陰風吹拂,風不大,但是風裡濕噠噠的,卻是陰氣凝成的水汽。
很快,師蓬蓬的符兵就被水汽浸濕,硃砂褪去,整道符爛作了紙泥。
師蓬蓬眉頭微凝,抬眼看那邪神像,這神像明顯是長生島自行捏出來的,根本看不出拜的到底是哪一路神佛。
按說不是官方認證和有人間信仰的正神,不應該有這麼強的法力……
當下無暇細思,符兵已然被毀,招喜文又有邪神護法,再用誅邪符法遠攻恐怕殺不了他。
師蓬蓬很快有了決斷,當即閃身上前,朝著招喜文沖了過去。
「想靠近我?沒那麼容易?」招喜文現在對她充滿了戒心,立刻引動子干劍。
法隨劍動,陵宮中的數百泥俑頓時齊齊轉過身,如潮水般涌到他的前方,擠在一起,一層一層地爬到彼此的身上。
「師蓬蓬,你有本事,就殺滅這些人的魂魄,踏著他們的屍體過來。」
師蓬蓬舉目望去,只見一具具泥俑好似磚土,層層堆疊,壘成一堵高大的屍身俑牆。
它們嘴裡不停地發出「呼嚕嚕」的嚎叫,臉上明明沒有表情,卻又分明布滿了痛苦和茫然。黃泥塑成的鬼手向前,對著空氣不停地抓撓,像是要殺掉他們,又像是在向他們求救。
儼然是一副煉獄中沉淪掙扎的惡鬼圖景。
山仁雙手合十,不忍目睹:「阿彌陀佛,罪孽,罪孽——」
「長生島壞事做盡!」白宛木也不禁紅了眼眶,「蓬蓬,現在該怎麼辦?」
這些屍身泥俑本就不好對付,知道裡面藏著的都是那些受害者的魂魄,他們更不忍心下手。
可是眼下這情形,不殺滅它們,根本靠近不了招喜文。
招喜文看出他們的為難,露出一個殘忍又猙獰的笑,血糊的眼珠子瞪著師蓬蓬:「你現在還有什麼招數?」
師蓬蓬臉色漠然,老實道:「我沒招了。」
招喜文的笑容幾乎裂到了耳朵:「那就受——」
「死」字還沒出口,就聽她接著說:「不過,我還有一個白雪王子。」
一邊說,一邊轉過頭,看向陵宮的一處角落。
「?」招喜文莫名,順著她視線看過去,只見那處正臨著山壁,山壁上搭著一座色彩艷麗的紙紮亭台。
顏京不知何時攀上了那山壁,此時就站在亭台的後面,露出半個身子,冷著一張臉,居高臨下地看向他們,語氣冷酷又霸氣:「沒錯,蓬蓬還有我。」
招喜文:「……」
神特麼白雪王子。
姓顏的不愧能做到貓爪的副總裁,還真是會裝。要不是早就調查過,還真看不出來是一個怕黑又怕鬼的膽小鬼!
師蓬蓬卻抿了抿唇,帶出一點笑意。她好不容易救下顏京,怕他又出事,一直留神著他的情況,剛才餘光看到他突然站起來,也有一些意外。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過來。
顏京一直很害怕陰物,從小到大,對於陰邪鬼祟,從來都是有多遠躲多遠,但他其實並不真的是一個膽小鬼。
起碼,每次覺得她有危險,他無論多麼害怕,都會勇敢地站出來。
比如那次在招家的墳地上,他就硬著頭皮跟了過去,並且幫上了忙。
師蓬蓬揚眉:「哥,你知道怎麼做嗎?」
顏京一手插兜,酷酷點頭:「嗯。」
招喜文嗤笑:「哦,顏大總裁,你準備做什麼呢?」
顏京根本就沒有修習過法術,這種時候站出來又能怎麼樣?讓這些鬼大吃一頓嗎?
很快,招喜文就知道了。
顏京凝神屏息,默起那道他最討厭的咒訣:「五鬼五鬼,奔逐茫茫。迷人藏霧,搬運無常……」
不枯骨催動尋鬼咒,對於世間的鬼物來說,無異於最具誘惑的餌料。
霎時間,所有的泥俑都感受到了陰陽奇骨那無與倫比的吸引力,立刻從俑牆掙扎出來,「呼嚕嚕——呼嚕嚕——」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奔向顏京的方向。
招喜文:「……!!!」
這個沒用的不枯骨,他的方法,竟然真的就是以自己為餌,引誘這些鬼去吃他嗎?!!
招喜文氣得差點又死一次,但不得不說,這個方法雖然很樸素,卻也很有用。
世間鬼祟,有哪個不想逆轉陰陽?
不說這些被困在泥俑里日日遭受折磨的冤魂,就是招喜文自己做了這麼多,付出那麼大的代價,不也是為了得到不枯骨,重返陽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