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晏清都安靜得不像他自己,山路走到一半,凌霄低頭一看,才發現沈晏清靠在他胸口,因著才哭過的緣故,濕成一縷一縷的睫毛垂著,在因為寒冷凝了一層微微的白霜,鼻子、臉頰上都透著濕熱的潮紅,已經累得睡著了。
過了山腰,再往下的路好走了許多。
沁洲雖一如既往的被大雪覆蓋著,但城內並非荒無人煙。繞過兩座雪丘,一望無際的雪原上林立著一兩座高樓。
最高的樓被稱作「遠客來」,牌匾上的硃砂鮮艷,想來才換上沒多久。
進了高聳的酒樓,屋內暖和許多。
壁爐里燒了火,木柴被燒得噼啪作響,身上落的雪化得很快,酒櫃後有個掌柜正在噼啪地打著算盤。
緊閉的木門一開一合,風夾著雪吹進樓里,掌柜坐直身子,看見一個身量極高的男子抱著人進了門。他眯著眼睛,想看清懷裡那人是什麼模樣,但凌霄將沈晏清捂得很嚴實,只能看到幾縷烏黑的長髮被雪水粘濕貼在衣物上。
「啊,凌霄道長,你竟然還活著呢。這麼多年,你上崑崙劍宗學藝拜師,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頭了。」掌柜瞧了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算自己的帳簿:「只剩下一間房了。」
「嗯。」凌霄道:「就這間。」
掌柜指著沈晏清問:「是他住?」
凌霄糾正道:「我倆住。」
說著,掌柜抱怨起來:「最近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來了不少外鄉人,他們去不了別的地方,只能住在我這裡。」
掌柜絮絮叨叨的說:「最近來的外鄉人都很奇怪,你可要小心點,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怪得很。就說昨天的外鄉人吧,夜裡咋咋呼呼的跑進我房裡,說有怪物,有白色的鬼影子纏著他掐著他的脖子,他呼吸不了要死了。」
「我打著燈上樓一瞧,他房裡空蕩蕩的,哪裡有鬼。」
「結果到了早上那幫外鄉人又鬧開了,說昨天撞鬼那外鄉人竟自己拿腰帶綁在房樑上,嘿,吊死了。死也別死在我房裡啊,真是晦氣。」
「雪應該夜裡就能停了。」掌柜從抽屜里摸出一把鑰匙,遞給凌霄。
凌霄接過鑰匙,卻沒先走,問道:「最近城裡多了什麼規矩嗎?」
「沒啊,和從前一樣。」掌柜說:「哪來那麼多的規矩。」
凌霄說:「好。」
掌柜給他的鑰匙上寫了房間的號碼,地字五號房,照掌柜的意思,恐怕就是昨天夜裡吊死的那個倒霉鬼住過的房間。這是好事。
上樓的階梯就在掌柜的酒櫃後。
凌霄才走過樓梯的一半,掌柜叫住了凌霄:「不過要說的話,倒是有一點要說。送飯的小二見了屍,那小子沒見過自殺的死人,手忙腳亂的跑出來,一時腳滑,從樓上摔下來,成了一灘肉泥,也死了。晚上記得下來吃飯,錯過了時間,就要餓肚子了。」
凌霄淡淡地應了一聲。帶著人上了樓。他將沈晏清先平放到了床上,撩了沈晏清的褲腿去看,見到他左腿處果然一大塊瘀血烏黑,兩塊骨頭錯開,小腿軟榻。
他若不及時救治,將來尋了能改骨復脈的靈丹妙藥倒也治得好,只是這些日子沈晏清免不了要吃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