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清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往外再走了幾步,越過用青竹製成的長欄,他看清了院子中央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這甚至已經不能稱作是人了,這就是一團在青石板上凝固的血肉。
他沒有變回原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說明這人現在明明還活著的。
春江院裡靜悄悄的,除了低泣的聲音,再沒別的聲音了。
沈晏清在看到院子裡的人的那一瞬,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直到後背緊緊地貼著牆,才慢慢地跌坐下來。
他閉上眼,但仍舊被嚇得全身都在抖,掉頭想要躲回房間裡,最好變回一隻小鳥藏進被窩裡。可沈晏清沒有力氣,站不起來,仿佛感同身受的痛苦像藤蔓般從腳趾頭開始攀附。
隔壁江晗房間的門一直是開著的,正是這時,從屋裡走出來一個人。身形修長,烏金的錦袍,他腰間掛著一塊玉佩和一個錦袋,袋子裡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行走間和玉佩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沈晏清僵硬地把視線移到硯青的身上,硯青嘴角帶笑,英俊的臉上是風輕雲淡的肆意。
這天,江媽媽沒有來找沈晏清叫他去練劍或是練舞。
江晗死了。
沈晏清做了一個噩夢。
這個噩夢很長,是一片黑黢黢的叢林。
沈晏清在這片叢林中奔跑。
他必須跑,必須拼命的奔跑。
在他的身後跟著如影隨形的怪物,那怪物也是黑黢黢的,它有著猩紅的眼睛,張開嘴裡是一層一層長得密密麻麻細細的牙齒,利爪長而尖利,幾乎快要攀上沈晏清的背脊,剝開他的皮。
沈晏清越跑越累,漸漸的他沒了力氣,地上錯綜的樹根橫出來半截樹枝,他被絆倒,狼狽地摔進泥地里。
他倒在地上,回頭一瞧——
那根本不是怪物,是提著劍的硯青。
他高舉著劍,正要狠狠地刺入沈晏清的心臟。
——沈晏清醒了。
裡衣和纏在腰上的汗巾因為做夢時冒出的冷汗,粘膩的沾在身上。愛乾淨的沈晏清本該這個時候出門去打些水來,給自己洗個澡,可他怕、他不敢起來。
和江晗之死相比,初見時硯青叫江媽媽打他的那二十個耳光實在是輕得不能再輕得懲罰了。
沈晏清瑟瑟發抖地縮在被子裡,閉上眼江晗那團血肉模糊的屍體仍時不時就浮現在他的面前,他抬起眼,白天跌跌撞撞地回到屋子裡後,沈晏清才緩過神就把牆上掛著的兩幅畫收起來了。
硯青不是凌霄,也不是明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