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蜻游恍若未覺,捧起水洗了一下臉,又仔細地洗了洗手心手背,才慢吞吞地關上水龍頭。
她抬頭看向鏡子中的人,長捲髮,妝容精緻,明黃色的碎花連衣裙襯托得皮膚白皙透亮,束腰的設計顯得姣好的身材更加玲瓏有致,v字領一直延伸到鎖骨下才堪堪停住,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帶著一種海棠初放的朦朧美感。
想到剛剛荊佳喜兩人說的話,她不禁有些恍惚。
或許是旁觀者清,她此時此刻不得不承認,荊佳喜她們說的有道理。
但與其說是越來越像施莉,不如說是她終於成為了她曾經想要成為的樣子,站在這個角度去想,她本應該感到高興。
本應該。
可此時此刻,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方才控制得滴水不漏的情緒開始蔓延。
在回來之前,她其實就已經做好了直面過去的準備。
國外的那幾年,幾乎不用刻意地去迴避,有天然的條件讓她迴避傷痛,忙碌的學業任務讓她迎接不暇,即使真的有那麼一個瞬間控制不住,周圍陌生的環境也會逼著她迅速地從情緒中抽離。
但這一個方法在重回故地後,似乎已經失效。
現在不過是一個與之相關的名字而已,就已經讓她失神。
這個前奏讓她擔憂。
她害怕再回到過去。
顧蜻游緩緩呼出一口氣,抽出一張面紙,小心翼翼地吸去臉上的水珠,經過剛才那一遭,臉上的妝容已經有些斑駁,但她已經沒了去補救的心思。
她想,大概是酒精作祟罷了。
其實回顧過去,她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施莉於她,並不是一個敵人,相反,無論是在生活上偶爾施以援手,還是在學業道路上若有似無地指點迷津,即使中間夾雜著其他東西,她也更像是一盞指路明燈。
曾經她對施莉那種微妙的敵意,更多是源於自卑,而這種自卑,源於她的羨慕和渴望,她渴望成為像她那樣優秀的人。
後來發生的事也證明,是她想多了。
想到這裡,她心情平復了不少。
無論如何,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那個人與她再無關係,與他相關的東西,也自然應該被留在過去。
顧蜻游緩緩呼出一口氣,抬腳往外走去。
冷風迎面撲來,剛剛出來的的時候走得急,忘了帶外套,此時此刻冷得一個哆嗦,在酒精的加持下,她越發覺得頭痛欲裂。
顧蜻游伸手摸了摸手臂外側,一片冰涼,怕因此感冒,她趕緊沿著迴廊往回走,只是在酒精的催化下,腳步卻怎樣都快不起來。
餐吧的後院種了幾棵櫻花,春寒尚未褪去,枝頭也不過剛剛吐蕊,零星幾點的粉雪在迴廊昏黃的燈光下,冷白與暖黃交織,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迴廊盡頭,有人背著光,舉著手機在講電話,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月色底下,清暉灑滿全身,姿態如同雪中青松。
順著風,零星花瓣落在那人發上、衣服上,濃重的黑與冷調的粉相撞,月光勾勒出熟悉而令人心驚的輪廓。
顧蜻游定在了原地。
似有感應,對面的人懶懶地掀起了眼皮,回望了過來。
簌簌風聲在此刻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鼓動的心跳聲。
在這一刻,相比驚訝,顧蜻游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種名為荒唐的情緒。
同在一個城市,不是沒有想過會重逢,卻不曾猜到,這一刻會來得如此之快。
她完完全全地愣在了原地,看著對面的溫勝寒收了手機,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
最後相隔一米站定。:
大概回憶是本能的,時隔多年未見,乍然重逢,顧蜻游發現自己竟然能輕而易舉地想起他從前的模樣,並將眼前的人與之對比,最後得出他清減了不少的結論。
她清晰地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雪松味。
清苦而冷冽,與記憶中的重合。
溫勝寒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似乎帶了一絲恍惚,下意識地抬起了手,卻又放下了。
默不作聲地打量了她一會後,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
肩頭一暖,帶著餘溫的衣服落在了顧蜻游的身上。
同時落下的,還有一句看似冷靜的陳述:
「回來了。」
第91章 第91章卻似黃粱一夢
第91章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溫度。
似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提琴在腦中轟鳴,與記憶深處的某處形成共振,場景變換,給人一種錯覺:他們從未分離過。
顧蜻游對上那雙冷靜的眸子,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胸膛內流淌過一股說不清的情緒,令她雙肩微微顫抖。
她下意識地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