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茵和陳媽媽說完,回頭去看榮蕁:「母親每日晌午後都要睡一會兒,等她睡醒了我再帶你去拜見,她老人家待人和善,尤其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看見你定會高興……你怎地又哭了?」
榮茵看到榮蕁哭紅的眼眶,呆了一瞬,急忙給她擦眼淚,故作兇狠地道:「四妹妹是怎的了,一見我就哭,再這樣下次可不許你登門了。」
榮蕁笑著搖搖頭,自己擦了,問道:「你上次回榮府見著華哥兒了嗎?他長大了沒有,有沒有問起我?」
榮茵上次回去還是大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的時候,她和榮蘊都回去了,榮蕁當時派丫鬟去送的年禮,說是著涼臥了床,等好了再回去。而榮江和王氏竟也沒問她可吃了藥,大夫怎麼說,隨意打發走了丫鬟。
至於華哥兒,他現在只把二嬸當做自己的親生母親,把榮蘊當成親姐姐,連榮蕁是誰都不知道。
「不止高了還壯實了不少,二叔請了先生給他開蒙,現在已經
會背《三字經》了。「榮茵頓了頓,沒有將榮江又納了妾室的事說出來,畢竟蘭姨娘去世還不到一年。
榮蕁聽了卻覺得難過,蘭姨娘死前都還心心念念的華哥兒已經不記得她了,他那么小,說不定連自己也不記得了,不記得也好。
她釋然地笑了笑,定定地看著榮茵:「三姐姐,阿蕁此番前來,是有事想拜託你。」
榮茵今日聽到榮蕁來的消息就感覺奇怪,方才跟她交談也疑惑不安,此刻更是不自覺坐直了身子:「你說。」
「……我還沒去過京城以外的地方呢,我想出去看看,去哪裡都可以,也許這輩子都不再回來了。」
她的神情不似玩笑,榮茵不敢置信,她那麼難才進了將軍府,如願以償不該心滿意足嗎?怎麼說走就要走了?
榮蕁看出榮茵在想什麼,黯然地垂下眼,似自嘲又似挖苦:「處心積慮得來的東西,總不會長久。」
榮茵聽完怔了很久,她至今還記得幾次遇見小將軍時,榮蕁那害羞又忍不住偷看的眼神,嘗試著問道:「你可是因著小將軍要娶妻的事?」
「若真是因為這件事當初我就不會以妾室之名入將軍府。」榮蕁苦笑著搖頭,「三姐姐,你別問了,這個決定我想了很長時間,我不會後悔的,就是後悔也回不了頭。」
榮蕁的語氣很堅決,沒有商量的餘地。榮茵看著她消瘦的面頰,知道她在將軍府應該過得不好,又想起今早在松香院張瀟說的那些話,她那麼看重門第的人,肯定不會將榮蕁放在眼裡,等李小姐過了門,榮蕁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她嘆了口氣:「可是小將軍不會同意的,沒有放妾書官府的人隨時都能抓你。」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榮蕁抓住她的手,懇切道:「我身邊沒有能用的人,三姐姐,只有你能幫我了。」
……
天剛擦黑,陸聽瀾從乾清宮出來,太監總管李若興舉著燈籠替他照明,低聲道:「這次證據確鑿,嚴黨的人又在一旁虎視眈眈,皇上就是想包庇都找不到口子,陸大人可要多體諒皇上的難處啊。」
「我都明白,公公請回,不必相送。」陸聽瀾接過燈籠,才下了漢白玉石的台階,就看到等著被皇上召見的嚴懷山,緋色官服外披了件灰鼠皮的大氅,狹長晶亮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待他走近笑著道:「肅之這麼晚還為皇上分憂,不愧為皇上倚賴的肱股之臣。」
陸聽瀾微微一笑:「首輔大人說笑了,戶部差事出了紕漏,皇上留我下來訓斥罷了。」
「哦?」嚴懷山笑了笑,「老夫倒是有所耳聞,高乾也太不當心了些,稅銀核算出了虧空竟然不及時上報,還想著拆東牆補西牆,皇上仁慈,只是降了他的職,就怕再有下次直接殺頭了。」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李若興朝著二人走來,尖聲道:「皇上召嚴大人進殿問話。」
陸聽瀾拱手告別:「首輔大人說的是,我定親口轉述與他。」
「肅之。」嚴懷山出聲叫住他,「迷途知返方是康莊大道,你可不能一條道走到黑啊,你知道的,老夫一直以來都極為看好你。」
陸聽瀾回頭看了他一眼:「多謝首輔大人提醒。」再轉過身時,臉上的笑容已經沉了下來,高乾的事提醒了他,戶部里有嚴懷山的人,他沒料到嚴懷山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手伸進戶部。
他走出宮牆,馮征明已經在那兒等著了,看到他沒有一絲笑意的臉心頭一跳,忙問:「高乾的事連累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