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丫頭片子知道什麼,這人情往來的事兒,不是一般的講究。」
「怎麼不懂,我之前就在回事處做事,二夫人年年送那麼多禮出去,可收到的回禮又有多少?」
「今時不同往日,大老爺不在了,來往的人自然少了……噓,別說了,姑娘快醒了。」
琴書要比琴棋早兩年進府,知道的事比琴棋多,大老爺的死對整個榮府的打擊都是巨大的,下人在外面也沒有先前的硬氣了。
榮茵披著頭髮坐在床上,呆愣地看著被黃昏的陽光照射在牆面上的槅扇影子,聽著琴書和琴棋的對話。
父親在世時,最喜宴請親朋好友,只要他休沐在家,府中就熱鬧非常。以往逢年過節,母親都在忙著給父親的同僚送禮回禮,人情往來好不忙碌,如今,禮還在送,回禮卻不復以往了。
琴心估摸著快到了開席時間,就進來伺候榮茵梳洗。
「何時了,哥哥還沒回來嗎?」
「姑娘,都申時了。」琴心給榮茵梳好頭髮,又從梳妝盒裡拿出金鑲玉梅花簪簪上,「沒有收到丫鬟的通傳,公子應是還沒回來吧。」
榮茵皺眉,國子監在明智坊,與榮府是隔了好幾個街坊,不過馬車快些三個時辰都不要就能到,這都快一天了,怎麼還不見人,莫不是國子監有事耽擱了?
「那二叔到了嗎?」
琴心還是回答沒有,她進來時才問過了守門的婆子,今兒就沒見人來通傳。
榮茵也不再追問,見弄得差不多了,就叫琴心把裝香囊的紫檀木盒子拿上,跟著自己去內院的正廳。
轉過迴廊,遠遠地就看到廡廊下立著不少丫鬟,其中一人身形好似二叔身邊服侍的管事,二叔先回來了?榮茵不由地加快了腳步,才一靠近正廳,就聽到裡面傳來熱鬧的說話聲,好像是徐婉瑩的聲音。
透過雕窗往裡看,榮茵頓在原地。不止二叔回來了,哥哥也到了,可以說,整個府里的主子都在,連蘭姨娘也在,除了她。
不知道徐婉瑩說了什麼,整個屋子裡的人都笑起來,氣氛溫暖熱鬧,母親臉上帶著笑,慈愛地看著徐婉瑩。榮茵呼吸一滯,覺得自己來得很不是時候,要是一直睡著不醒就好了,整個府里就她是多餘的,沒人記得她,即使她已經回來了,還是沒人記得她。
她好像又看到了八歲前的自己,被關在棲梧堂里,等著別人主動想起她,可現在再也沒有人能想起她了,父親不在了啊。
「姑娘,定是守門的婆子偷懶,才沒有接到丫鬟的通傳,等我回去就教訓她們。」琴心看著榮茵滿臉哀傷,仿佛就快要碎掉的樣子忙開口寬慰。
榮茵搖了搖頭,身形也跟著虛晃,她一把將手撐在雕窗上支撐自己的身體,她快要站不住了,或許也沒有搖頭,她現在哪還有力氣呢。
「姑娘……」琴心趕忙上前扶住榮茵,聲音也哽咽起來,不過叫小丫鬟跑一趟的事,怎麼就沒有人吩咐一聲。
白芷此時出來傳膳,看到琴心扶著榮茵蹲在廡廊下,嚇了一跳,還以為榮茵怎麼了,那些候著的丫鬟怎麼沒有一個進去稟報的?急忙問道:「三小姐,您怎麼了?」
榮茵定了定神,抬起頭扯開嘴角:「方才走得急了,不小心崴了腳。」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馬上就開席了,自己不能鬧出事來,母親會厭煩的。
「可要緊?奴婢這就去請府醫來。」
白芷說完就要走,卻被榮茵攔住:「無事,沒有傷到筋骨,我這就進去了,你自忙你的去。」
白芷狐疑,還是應了諾,轉身走了。
榮茵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面上強撐著笑,抬步走了進去,道:「孫女貪睡來晚了,請祖母責罰。」
原本言笑晏晏的正廳,霎時安靜下來,眾人都沒有料到榮茵會冷不丁地出現。還是李氏先反應過來,笑著抬手輕扇了自己一巴掌:「瞧我這記性,原本還想著派丁香去棲梧堂通傳的,結果說起話來就忘了,母親,您就罰我吧。」
榮茵不待王氏說話,接過李氏的話道:「怎怪二伯母,是阿茵自己貪睡,您就是派了丁香去,誰又敢喊醒我呢。」
大過節的,王氏也不想鬧不愉快,嗯了一聲,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榮清這時也回過神來,站起身上下打量著榮茵,微笑著道:「妹妹回來了,長高了不少,是個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