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竟是數年前治癒過吳王的那個神醫!
這是怎樣的一種緣分?
隔著臥房相見不相識,劉越唏噓:「吳王兄,不容易呀。」
而今聽聞淳于意在宮門口等候,皇帝陛下眼睛眨了眨,瞄一眼御前的周昌,嚴肅地想時機真不湊巧。
只是他現在沒法親自接待人才,趁御史大夫滔滔不絕的時候,劉越飛快給趙安遞了個眼神。
趙安會意,輕手輕腳地退到一旁,嗖一下溜了。
周昌沒空注意趙安,他正進諫呢,那什麼新出的話劇,寓意是好的,只是推廣方式有些激進,一個處理不好,怕會引起某些勛貴的反彈。
尤其是桃侯,怎能親自參演?
周昌語氣委婉,勸導天子御下需恩威並施,說到桃侯的時候,卻把他罵得狗血噴頭。
劉越正襟危坐,看來御史大夫還不知道他威脅過那七個徹侯,要把他們的名字寫進話劇裡頭。
聽到後面,他委屈了:「桃侯主動請纓,朕八匹馬都拉不動他,御史大夫冤枉朕了。」
周昌皺眉,心想桃侯實在太不像話,專精八卦這一項,頗有佞臣之嫌。只是陛下努力給他求情,什麼與民同樂的理由都出來了,周昌板著臉,勉強放過了他。
等《袁侯傳》巡演完再說吧。
周昌絕不會承認他把《袁侯傳》聽了三遍,都快記下了裡面的台詞。真正讓他高興的是,方才進諫之時,陛下沒有什麼不耐,時不時地點頭;一些他指出的朝堂聽政的小毛病,也都聽得認真。
這樣虛心納諫的風範,實是明君之相。
見時辰不早,御史大夫便欣慰地出宮了。
同一時刻,宮門口。
「陛下正與御史大夫奏對,派奴婢前來與淳于太醫說話。」趙安神神秘秘地把淳于意拉到一旁,把劉越叮囑他的言語,一字不落地與淳于意重複了一遍。
說有陛下恩准,淳于太醫可以盡情採購少府所有的藥材,若是資金不夠,和他趙安說一聲就行。
趙安笑眯眯道:「太醫怕是還不知道吧,那代國傳來的包紮術,正是陛下所創。」
見淳于意一張娃娃臉滿是吃驚,趙安滿足了,繼續道:「這解剖之術,實在不好研究。只是陛下說了,人體內外奧妙無窮,只有做足夠的實驗,才能救足夠的人……」
淳于意不住點頭,正是如此。
只是……他壓低聲音遲疑道:「不知可否利用死囚,否則臣等實在難以寸進。」
如果是身患絕症的死囚,那就更好了,淳于意想想都抑制不住激動,雙手搓了搓。
趙安打了個寒顫,他頭一次碰見淳于太醫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麼,呃,痴狂。
他也壓低聲音:「死囚,自然是有的。」
負責刑律的廷尉呂台可是陛下的親表哥,陛下已經暗中派人通過氣了,廷尉如何能不開後門?
除此之外,趙安掰著手指:「還需一間乾淨隱秘的內室,消毒用的蒸餾酒,薄如蟬翼的刀片,羊腸手套,熱水和麻沸散——」
淳于意聽得一愣一愣,裡頭許多的名詞他都不認得。
「……陛下說羊腸製成的手套輕薄,可以隔絕感染,已著化學家去制了。至於麻沸散,乃是一味麻藥,配上酒服,可以任人劈破不知痛癢。」趙安一一給他解釋,「至於如何製造,還需淳于太醫好好研究。」
麻沸散這個名頭,劉越只是大致知道一些,他又不是樣樣精通的小天才,若想讓麻藥問世,自然要靠神醫自己。
淳于意嘶了一聲,一雙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他幾乎認識天下間所有的藥材,卻從未想過,可以造一種麻痹止疼,專為解剖而生的藥物。這話著實開闊了他的思緒,決定回頭問問長姐,此時他看趙安的眼神,已經和知己沒什麼兩樣了!
趙安不禁後退一步,身上的雞皮疙瘩越發重了。
他連忙把最後的話複述完:「梁園開闢了一間小院,內有暗室,往後就是您與淳于女醫當差的地方了。那裡清幽寂靜,向來無人打擾,只是偶有梅花司上門,還請太醫不用在意。」
淳于意滿口答應,也不在乎什麼梁園上林苑——只要醫術能更進一步,就算鄰居是虎狼又何妨?
……
「虎狼」化學家們集體打了個哈欠,總覺得哪裡涼颼颼的。
徐生哀怨地想,陛下已經許久不來,也沒有宣召他了呀……
-
當天傍晚,劉越噠噠噠地去往長信宮:「母后。」
呂雉十分清楚他的來意,揉了一把兒子的圓臉蛋:「怎麼,又要借用母后的女醫?」
劉越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