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能一刀殺了戚氏該多好?!
她們到底沒有這個權力。
眼看發展到這個境地,不稟報也不行了。她嘆了口氣,還欲說些什麼,戚夫人悽厲的聲音再次響徹:「呂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到了地下,你將生生世世被折磨,被啃噬,還有劉越,劉越註定活不到成年,讓他也嘗嘗如意受過的苦——」
眾人再不能平靜。
早夭,戚氏竟敢詛咒梁王早夭!
領頭宮人的臉霎時轉為紫紅色,哆嗦著開口:「還、還不快去稟報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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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奏疏散落了一地。
原本與大長秋提起梁王,佯裝不知他與皇兄悄悄製造「驚喜」的皇太后嘴角帶笑,當下,笑容消散得無影無蹤。
厲色漫上呂雉的眉眼,半晌,她慢條斯理地道:「既然不想活,那就別活了。」
「將罪人戚氏挖去眼珠,灌啞喉嚨,熏聾耳鼻,砍掉手腳,扔進茅廁,永生永世被踩在腳下,永遠不能以人身同劉如意團聚!」
她似是怒極,音量並未收斂半分,直直穿過前殿,傳入前來問安的劉盈的耳中。
此時,長信宮的宦者正要扯開嗓子通報太后。
樊侍中悲慘地陪表哥讀完書,繼而為表哥的御駕開路,聞言腳步一頓,暗暗吸了口涼氣。
他第一時間看向劉盈,卻見皇帝的臉色變了。
第56章
沒等太后跟前的大長秋應諾, 皇帝抿唇,示意宦者通報。
那宦者戰戰兢兢,全然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巧合:「太后, 陛下……陛下來給您問安了。」
裡頭的怒聲一歇。
「盈兒來了。」呂雉有些訝異, 閉上眼, 眼底充斥著幽冷, 久久不能散去。
她以毫不掩飾的狠厲, 再次對大長秋道:「還有, 剃光頭髮, 讓她連以發覆面的機會都沒有!你即刻去處置戚氏,眼珠舌頭剁碎了餵狗。哀家不想在永巷看見她。」
繼而放溫了嗓音:「伉兒也在?快進來。」
「母后。」劉盈慢步而來, 語氣有些艱澀。
若不是樊伉在身邊相陪, 他連進殿的勇氣也沒有了, 深吸一口氣,低聲問:「戚氏如何惹了您生怒, 竟要施加此等刑罰?」
這一輪酷刑下來,還能稱之為人嗎。血肉模糊的一團扔進茅廁, 光是想像, 他的手腳都冰涼起來:「您不若給她一個痛快……如此, 實在有損母后的聲名, 讓朝臣與百姓怎麼看待。兒臣實在不願母后受盡人言……」
呂雉轉過頭, 慢慢看向長子。
她停頓了好一會兒:「皇帝這話,是在指責我殘暴酷戾,不配為大漢的太后?」
這話一出, 大長秋心知不好。
太后這是在氣頭上,尚未冷靜下來,聽聞陛下這話, 怎麼還忍得住?!
她不禁變得焦急,想要解釋前因後果,呂雉眼神冰冷,制止了她:「你們都退下吧。」
樊伉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眼見天底下尊貴的母子即將爆發爭吵,他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為何入宮就職的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
此時此刻,對張不疑的羨慕到達巔峰,他鼓起勇氣想說什麼,呂雉淡淡的目光瞥過了他。
被太后姨母的眼神一掃,樊侍中咽咽口水,低著頭退下了。
「母后,兒臣絕無此意。」劉盈冰涼的手腳慢慢恢復知覺,不住搖頭,艱澀地解釋道,「只是此等刑罰見所未見,實在有違人倫,您為何……」
「哀家為何偏要如此?」呂雉只覺積攢的失望與怒意「轟」一聲爆發。
她厲聲說:「劉盈,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偏要羞辱戚氏那賤人,叫她永生永世不得安寧,和趙懷王地底作伴去,而你,當今的大漢皇帝,是要幫母后還是幫外人?!」
她在他眼中,就是毫無緣由地施加酷刑,以折磨敵人為樂的母親嗎?
劉盈陷入了怔愣。
他的手緊了又松,悲哀道:「兒臣不孝。兒臣願為母后處置戚氏……」
呂雉打斷了他:「是砍去手腳,扔去茅廁的那種處置麼?」
劉盈沉默下來。
長信宮前殿一片冷寂。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皇帝幾乎化成了石雕,呂雉冷冷看他一眼,揚聲對外頭道:「別磨蹭了,即刻前去永巷。辦得好有賞,也讓你們的陛下見見世面!」
見見世面?
劉盈呼吸急促起來,只覺一陣頭暈目眩,就在此時,樊侍中怯怯的聲音響起:「陛下,太后,梁王殿下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