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頭往門看去,看到沈晨推開門進來,朝他挑了下眉。
昏黃的光線下,沈晨眉眼如畫,俊美如少年,一如他們剛剛認識的當年。
第十七章
沈晨帶來老太太,老太太在車上還在睡,這時候還迷瞪著,他帶著老太太在床上睡下,悄步先走了出去。
秦嶼也跟了出來,門帶得很輕。
「走吧,我送你回酒店。」沈晨這段時間心思都在父母身上,對秦嶼的人和行為看在眼裡,沒怎麼放在心上。
說起來,哪怕是前段時間,沒發現他父母生病之前,他都堅定地認為他是恨秦嶼的,他這輩子不想和秦嶼再見面了,所以哪怕是為了得到助力和秦嶼複合,決定也做得很艱難,但照顧父母的這段時間下來,他看著秦嶼,已無恨意。
他的無恨意,不是原諒了秦嶼,而是在父母的生死面前,他恨不恨誰的,一點也不重要——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恨誰更無可奈何更必須要去接受的事情,去恨一個對你的生死沒有關係的人,這件事,實在太小了。
小得它在真正重要的事情面前,太無足輕重。
年輕的時候以為愛情是歡樂的源泉,活到中年,才發現人其實是無法活在年輕的幻想裡面的,幻想再複雜也單薄,現實再單薄也厚重,一個小小的三人之家,就得面對生老病死還有活著的次序。
如果你選擇了去承擔它,它帶給你的也不只是沉重,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關於生命的感受,就好像以前再大的事情在如今的他面前已經變得小了,再小的事情再在他面前就呈現出很大的樣子,就像出門去看山看水的少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中年再回來,看山又是山,看水又是水。
生命的逝去也是一種進化,沈晨這段時間累極了,人也被壓得實實的,很沉很厚,厚到足夠用足夠的平常心去看待秦嶼這段時間對他們家的幫忙。
他很感謝秦嶼的付出,所以對秦嶼很溫和,和秦嶼散著步送了秦嶼到酒店門口,這才轉身回去。
兩人一路沒有說話,秦嶼安靜地跟著沈晨,等沈晨在酒店門口和自己說完「再見」轉身離去,秦嶼久久不能動彈。
等母親的電話過來,他接了,聽她問完他在哪的話,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媽媽,你說的對,沈晨沒有我也會活得很好。」
秦母在那邊在腦海里搜颳了一下她所說過的話,道:「我沒說過這話,我只是說他不可能像過去那樣在意你了。」
「一個意思。」
「寶啊,你到底在哪?」
「可是,媽媽……」
「你說吧。」媽媽嘆氣。
「他很有魅力,爸爸說的對,他有魅力,我沒有,他越長越寬闊,我一直沒成長,我還在耍賴。」
「你爸,」兒子居然知道反省,媽媽哭笑不得又有點想嘆息,她道:「說的可能是有點對。」
「媽媽,我跟他過吧,不跟他過的話,我會惦記他一輩子。我大概懂大鵬他們為什麼住在幻想里不敢離開,他們承擔不起外界的傷害,重量,我也不是很承擔得起,我小時候為了對抗你們,我找了沈晨當男朋友,為了對抗沈晨,我找了胡小涯,為了對抗對沈晨的愧疚,我找了王銘軒,我從來沒有想過真的單純靠自己的力量,去掀翻你們對我的壓制,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借用外界的力量,讓問題變得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