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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四,綿綿細雨一直下到這日傍晚,檀允珩和陸簡昭送殯回來,前來府上照應的人陸續離去,和靜堂只剩下二人。
連著三日二人交替守在靈堂,人多眼雜的,一連拖到這會兒,檀允珩才有空告訴陸簡昭一些關於雪親王的事。
和靜堂外的檐下,斷斷續續還有水珠滴下,落在地上濺起的水星子,沒在二人衣擺,天色昏暗,檐下長燈搖晃,拂過陸簡昭不可思議的眉目。
這什麼驚濤駭浪。
南蕭紀的父親是雪親王夫人的心上人,蕭南琅的母親是雪親王的心上人,然這二位明面上是有血緣的親兄妹,私下卻一直有著夫妻之實。
陸簡昭思緒理了許久,才捋順,「珩兒有疑心雪親王府的小姐,已有身孕?」他確實沒在南蕭紀身邊看見那位小姐。
檀允珩道:「我猜應該是生了。」她側頭看過他,和她一樣,一身孝衣,無月霜白,也同她不一,畢竟人與人總是相似卻不同的,她父親過世,是身子藥石無醫,病逝,而公公死於非命,不可預料,唯一之處便是這喪父之痛,感同身受。
她視線重新挪回院中那棵引鳳樹,新枝翠綠繁茂,接著道:「女子身孕時,想隱瞞自是容易,但孩子落地那刻卻未必,總有哭聲響徹,吵到街坊四鄰的,雪親王府的子女,連喜事都不曾辦,哪裡來的孩提哭聲呢,這時若有一人死於非命,便可傳出鬼神之說,雪親王府被鬼縛上,半夜總能聽到孩子哭聲,趁此機會,尋道士入府做法,順帶將孩子帶去寺廟,等幾年過後,借著府上公子小姐都不曾娶妻出嫁名頭,再將孩子收養回府,名正言順的成為雪親王的嫡親孫女。」
此事隱蔽到就連雪親王夫人的娘家都不曾知道,這樣一來,若把陸候遇刺一事算上,時間剛剛好。
「你知道人會在何時最容易出岔子嗎?」
檀允珩話落,遲遲不聽身旁人起聲,再轉頭過去看,卻見人眉眼沉思,似是有什麼更為重要之事,讓他眉心皺著,她沒接著說,而是慢慢站著等,父親突遭過世,她不會開口勸什麼,因為太明白所勸無用,要給人多些時間緩緩的。
不過也是奇怪,十歲那年,她父親病逝前,跟她一人徹夜長談一席話,她聽著聽著便睡著了,醒來父親便安詳過世,此後甚長一段時間裡,她和陸簡昭一模一樣,凝神走神,乃家常便飯,久而久之的,釋懷了才慢慢好轉。
陸簡昭思緒混亂一片,他聽珩兒說起雪親王府的瑣事,又想到他看到那兩封家書,那會兒他著實心中有氣,也不知氣自己還是氣誰,但他最不氣的人,卻能一一數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