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一心扶持的「明君」,即位以來頻頻頒布革新之策,不顧三國初合,朝局本就不穩。
南榮承煜一系列舉措與其說是在治國,倒不如說是急著證明什麼,臨越國運最終如何,他沒機會親眼去看。
但他知道,南榮宸行事殺伐果決,亦不會如此冒進。
在獄中最後一夜,南榮承煜龍袍加身,君王玄金冠下的一雙眼滿是癲狂,一字一句向他道明真相,「蕭元傾,你他媽的怎麼就這麼蠢,不相信王兄相信我?都是先帝和周衍知騙你的,王兄才該是明君,要不是你蠢到這地步,王兄怎麼會死?」
「我都按照劇情去變法改革了,王兄怎麼還不入夢誇我幾句,我不是主角嗎?我就要這個爽點!」
「靈,神也。均,調也。言正平可法則者,莫過於天;養物均調者,莫神於地。父王許你表字「靈均」,言能正法則,善平理。」
先帝當年的話猶在耳邊,他初聽只覺得諷刺,如今才知道,他才是可悲可笑的愚人。
隔世的種種盡數湧現,裹挾著他沉入黑暗之中。
遠方似有渾遠鐘聲傳來,風吹去他衣袍上他母親的骨灰,先帝那困了他兩輩子的繭房被南榮宸與神使破了個口子,又由上輩子的他親手撕得粉碎。
南榮宸是他的學生,為他明主,早就入了他的心。
他要贖罪,也要挽回,好在為時不晚。
丁棋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見他家公子終於睜眼,歡喜地差點落淚,「公子,你終於醒了,我去喊大夫!」
太陽早已無處可尋,蕭元傾伸出能活動的那隻手,映在燭火下,燦然又將滅,「送信給周閣老,既然有南梁學子在皇城鳴冤,此案只牽扯一個丁放太過可惜,如今中書省空缺,讓方鴻參與閱卷,立上一功,也好儘快入中書省。」
方鴻是周衍知的得意門生,是周衍知屬意的右丞人選。
梁家一倒,中書省幾乎盡數落在清流手中,王上想廢中書省,他鼎力相助。
*欽天殿中,淺金色紗帳垂落在地,柔軟日光灑了一層,銀髮自謝塵肩上垂落,搭在南榮宸臉側。
算了一整夜也一無所得的巫神此時移不開眼,連熟睡著的人的呼吸聲都不捨得放過。
與南榮宸有關的事向來棘手,八成又要經幾次命契帶來的雷劫才能算出些東西。
陸攬洲日前奏稟時,他盡數聽到。先帝已逝,南榮宸的最該尋仇的人是太后。
於是南榮宸從一夜意識全無的安睡中醒來,抬手蓋上雙眼時,聽巫神說,「靈均,不如我把壽康宮燒了,在太后瀕死之時,逼她處理了那些南梁學子?」
南榮宸側眸去看紅衣銀髮的巫神,兩指捲起落在臉側的銀髮,「謝塵,你莫不是是艷鬼邪祟假扮的?濫殺凡人,哪有半分神的樣子。」
經他這麼一提醒,謝塵放棄這個念頭,
儘管他真的很想一場天火把壽康宮燒個乾淨,免得南榮宸多傷一分心,但世事皆有緣法。
他由此而生,多幾個劫數哪怕灰飛煙滅也無甚大礙,獨獨不能牽累南榮宸。
杜桓在外躊躇許久,總算捱到合適的時間,入殿拱手通傳,「王上,宮裡又著人來請您回宮。」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南榮宸坐起身來,袖袍隨之順著手臂滑到臂彎,露出手臂上的紅痕。
他將手腕遞到罪魁禍首面前,「巫神倒不如把孤這身皮/肉就著骨頭吃了,也省得日日饞得發瘋。」
杜桓腦子嗡嗡的,巫神?
巫神竟與王上同榻而眠,巫神都與王上在一張床上,這不是天命所歸什麼是天命所歸?!
但吃了是什麼意思?!
不太對,不太對。
手腕上紅痕被謝塵抹得只剩一圈,南榮宸懶聲打發杜桓,「宮中人人都想殺孤,母后與周閣老替孤料理好之前,孤不回去。」
送上門的傳話人不用白不用,他接著道,「襄王就這般忙,沒空來見孤?」
杜桓拱手說完後半句,「啟稟王上,今日來請王上的,正是襄王。」
第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