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府的親衛上前將幾名獄卒拉走,顯而易見,這一去就是人頭落地。
最後一名倖存者死馬當活馬醫,壓著聲音低聲哭嚎,「殿下,王上絕不是斷袖,都是那裴濯刻意引導王上...王上剛也說了,同王爺更親厚!」
「就算王上真喜歡男子,也只能喜歡您吶!」
「奴才絕不會說出去半句!」
南榮顯擺手示意親衛把人鬆開,紆尊降貴地在那獄卒身前蹲下,「你這舌頭是不想要了?」
獄卒魂都快嚇飛了,只憑著本能繼續胡謅,「全上京都知道,王上跟殿下從小一處長大,情誼深厚......!」
他說完自己都覺得是失言了,卻見這位閻羅突然語帶笑意,「將王上在這獄的所行所言都講與本王聽,漏一處,就用一根手指來抵。」
*穿過幾排牢房,終於又得見陽光,監牢大門在身後關上,割出昏曉兩重天。
薛宣一路跟在南榮宸身後,沒說一句話,無外乎是在琢磨著如何勸諫昏君,總歸不會是什麼好話。
上趕著挨罵這事兒正常人都不會做,於是南榮宸在薛宣開口之前打發他退下。
掌心那枚赤紅琉璃珠再次溫熱起來,南榮宸抬眼看去,果然見謝塵正站在廊下。
四目相對間,謝塵很自覺地自行走上前去。
約莫是使了障眼法,他眼眶中此時是一雙與常人無異的褐色眼珠,連眼白都細緻地多了幾分。
周身也換回那日在欽天殿上裝模作樣的星官服飾,行走間半身星宿宛若流淌的銀河,跟白日的陽光虛實難分。
能有這身楚楚衣冠,多半已經在朝中投了明主。
這人還裝模做樣地行了個禮,「見過王上。」
南榮宸將那枚赤色眼珠在指尖轉了一周,「多日不見,謝大人選了肅王還是太后?」
謝塵自行直起身來,實話實說,「目前是肅王,日後不好說。」
答話間他心思卻已落在別處——玄色龍紋衣袍下的腕子上若隱若現地漏出條艷色紅痕來。
一看便知,這次是旁人弄的,若是南榮宸自己動的手,血液就不會只在凝脂皮膚下結成這道紅痕,看得他牙癢——
與其等著南榮宸被旁人弄傷,倒不如他自己動手。
他勾起三指,從掌心扯出絲縷紅線,刺向那截手腕手腕,在觸及前又尋回理智、陡然停下:命契委實刁鑽,從初次觸到契主南榮宸開始,他便不受控地想靠近,同榻而眠不夠,將人弄暈圈在懷裡還不夠,只恨不得把他吞拆入腹。
可他好歹是個巫神,要給自己留幾分臉皮,也不能嚇到南榮宸這小白眼狼,只能勉強做出個人樣。
若南榮宸再這麼任由旁人動手動腳,他就不確定能不能忍住不動口。
南榮宸對此一無所知,太后和襄王早已視司命為棄子,估計是顧忌他那三日之期才會暫時留司命一條命,日後勢必會另擇他人執掌欽天殿。
否則沒有巫神預言,又怎麼徹底坐實他這昏君的命數。
上輩子司命一紙卦象給他扣牢了昏君的帽子,這輩子因他的幾句話反遭猜忌,被太后和南榮承煜視為他這一黨,也是有意思。
之前南榮宸只不過是臨時起意,拿司命當個引子來拉仇恨值,他有沒有命能活,都看造化。
欽天殿之位,就讓司命和他侍奉的巫神去爭。
不過謝塵此時有別的用處,「孤來大理寺見你,沒有白跑一趟的道理,再替孤醫一個人。」
謝塵聞言彎起眼,「醫好了王上有賞嗎?」
南榮宸渾身上下也就那兩件玉器品質尚可,都已經隨手賞人了,「巫神說過要幫孤成就大業,裴濯也是孤的大業,本就是你該做的,哪來的臉討賞吶?」
謝塵自然知道裴濯是誰,戚言、赫連翊,如今又加上一個裴濯,都對南榮宸心懷恨意。
他不信南榮宸看不出來,南榮宸是沒入虎穴,倒直接把虎攏到自己身邊,「王上,與虎謀皮也要有個度,否則就成了以身飼虎。」
南榮宸作出一副從善如流的模樣,「既然巫神親自開口,孤把他們都逐出宮去。」
巫神當救人的醫仙還算夠格,可入人間朝堂玩弄人心的手段也太拙劣,得了機會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助赫連翊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