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求之不得呢。于思煜忿忿地想著,筆不知不覺寫出了墊板,在單薄的試卷上劃開了一小道裂痕。翻起的紙屑沁著墨,像道血肉模糊的傷口。他默默地將試卷拖回墊板上,委屈地癟了癟嘴。
晚自習上到第二節,學校忽然停電了。于思煜剛在最後一題的題目下寫了個解,緊接著就兩眼一黑。
教室里先是女生的一陣驚呼,然後是男生的一陣起鬨。看晚自習的老師還在外面,大家都不敢明目張胆地拿出手機電筒。黑暗的環境反而讓年輕氣盛的靈魂更加躁動。老師大聲地喊了好幾次安靜,才勉強安靜了下來。
于思煜的眼睛漸漸地習慣了黑暗後,才發現今天的月亮很好。月光從窗外打了進來,在自己的課桌上落了薄薄的一層。
于思煜躲藏在晦暗的角落,終於明目張胆地扭過頭去看李之洲。
李之洲依舊端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把蘋果拿了出來,正握在手上轉著玩。他的脊背挺得筆直,頭微微垂下,T恤的衣領上露出的一小節弧度漂亮的脖頸。
他整個人都落進了月亮的薄紗里。
月亮一定很愛他。
在于思煜發呆的時候,有老師過來通知說學校電路損壞了,晚自習提前結束。大家齊齊歡呼了一聲,教室里瞬間嘈雜了起來。
紙張的摩擦聲,桌椅的拖拉聲。
還有李之洲低低地喊的一聲:「於。」
于思煜心猛地一跳,他從剛剛就一直盯著他看,教室里雖然暗,但也沒有到並非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李之洲還是能注意到的。
「對不起。」李之洲偏過頭看他,「之前的事情對不起。」
于思煜心裡裝著慚怍。可是他張了張嘴,只吐出了個毫無用處的「啊……」
該道歉的應該是我。
李之洲先是很輕地吸了口氣,像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我不該強迫你,也不該發脾氣。」他說到這停了下來,垂了眼睛,樣子有些窘迫,「以後……不會了。」
不是的。不是你的錯。于思煜在黑暗裡搖了搖頭。他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嘴巴卻不受控制地越閉越緊。
李之洲想了一會,然後再次抬眼看著于思煜,「還能繼續做朋友嗎?」
「你不覺得我這個朋友當得很奇怪嗎?」于思煜終於撕開了自己的嘴,他一旦開始說話,就容易把一腔的熱念全給倒出去。他伶牙俐齒,卻只能往回收著,忍著,嘴唇都打了顫。
「你是在說,你對我跟對沈言態度不一樣的事嗎?」李之洲忽然笑了,「其實我今天被他罵了。他說,我對你和對他也搞區別對待。」
「我跟你情況不一樣。」
「人跟人之間本來就不太一樣。」李之洲看著他,平心靜氣地說,「沈言說得對,我是吃醋了,所以莫名其妙地發脾氣。你對我很好,可我想要更多,想變得像沈言那樣。朋友之間不該這樣斤斤計較。」
于思煜無話可說。
黑暗明明可以成為他完美的遮羞布,向前一步是表白,向後一步是決裂。可李之洲卻自說自話地將罪行大包大攬,然後以朋友之名將他死死釘在原地,進退兩難。
「你之前在電話里跟我說過,如果以後都不理我了會提前說。」李之洲收回了視線,目光落到手中的蘋果上,「你現在要跟我說嗎?」
「不說。就沒打算說。」于思煜很輕地說道。
捨不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