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走了十分鐘,他下了海堤的水泥台階,坐在沙灘上等日出。
因為李鶴然想看海邊日出,所以他來了,哪怕只是拍一些不怎麼生動的照片發給李鶴然看呢。只要他能想到的可以讓李鶴然開心的事,他都願意去做。
遼闊的海灘,一粒孤影。
碼頭上的繩索拴著一片又一片船隻,形成黑色的影,沉落洶湧的海域。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雙足下的沙灘清晰起來。
青黑色的海水像一匹被抖動的瀲灩而高貴的綢緞,漫上平整的沙灘又悠然滑落遠去,只留下一些潮濕的念想。
手機響了。
還沒到五點,李鶴然就發來消息。
只有兩個字。
「失眠。」
「做噩夢了嗎?」池峋秒回。
「嗯。夢到自己再也不能打籃球了。」
池峋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像被燒紅的鐵絲用力刮蹭了一道。
為什麼在夢裡也要讓李鶴然痛一回?
「不過醒來發現這只是夢,又開心了。」
三個齜牙笑的表情包。
「別想這麼多了,好好補一覺。」
「可是睡不著了。現在很精神。池峋,你為什麼就醒了?」
池峋稍一抬頭,眼前的景色美到令人窒息。
海天一線處流淌著絢爛的橘紅色,那些深深淺淺層次豐富的色彩隨著波紋的形狀與走向擴散、破碎又拼合,柔和的金燦燦的海水繞過嶙峋的礁石,溫柔迴旋……
這完全是莫奈筆下那幅《日出。印象》的油畫,美得亦真亦幻。
太陽快要出來了。
他給李鶴然發去消息。
「那和我一起看海邊日出,好嗎?」
李鶴然看著池峋發來的邀請,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海邊……
難道他在海邊看日出?
還沒等他完全想明白,池峋就打來視頻電話。李鶴然顫了顫大拇指,點擊了接聽。
一瞬間,海鳥零星的歌吟、翅膀撲落聲、海水拍岸聲、仿佛能聞到鹹味的海風聲在這個寂靜的清晨完全包裹住他。
視頻里沒有池峋的人影,只有一片斑斕的海水與天空在涌動,但是李鶴然卻好像看到了池峋的臉,聽到了他輕盈的呼吸。
兩人相對無聲。
只有那來自大自然的聲音在兩人的心間碰撞、傳遞。
突然,一片半弧形的金色躍出海面,畫面里的灰色一寸寸剝落,只剩下越來越清晰的、明麗的、大膽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