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他大概會用欣賞異性的眼光來看待這條紅裙子,昨兒林小堂和他聊過之後,他不可避免地往更實際的方向考慮。
她是逃難過來的,家裡鬧饑荒,養不活她才讓她來城裡討生活,她手上應該沒什麼余錢才是,哪有閒錢去買時髦的新裙子?
就算手中有點錢,眼下日子都沒個著落,不至於把一點家底都用在穿衣上面吧?
這很不理智。
林大金哪裡知道,韋驪娟就是這樣的不理智。
倒也不是不理智,韋驪娟有她自己的一套處事標準。
進城沒多久,那對老夫妻就托媒人給她找了戶城裡人家,對方在紡織廠工作,一個月工資有42塊錢,家裡弟弟妹妹都還小,等她嫁過去就是大嫂,肯定是要掌握家裡經濟大權的,這些工資都會落到她兜里,由她發落。
所以她現在手上那點錢,完全可以拿出來買時髦的衣服。
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讓對方看著也高興,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麼。
她從鄉下帶過來的衣服都是鄉下裁縫做的丑了吧唧的衣服,和城裡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一對比就落了下乘,哪裡能穿出門。
若不是及時買了這條紅裙子,今天出來約會都沒適合的衣服穿呢。
韋驪娟覺得自己做的沒什麼不妥。
「今天約你出來是想多聊聊天,增進一下對彼此的了解。」林大金率先開口,表露來意,「上次聽你簡單說了一下家裡情況,你家裡兄弟姐妹多,是不是得經常幹活?」
「是啊,什麼農活都做,鄉下人嘛,得從土地里討生活。」
反應倒是挺快,嘴也伶俐,林大金默默聽著,又問:「那你平時下秧嗎?」
「怎麼不下,家裡孩子都得挽起褲腿去水田裡。」韋驪娟臉上露出笑意,仿佛在回味那段下地的時光。
林大金看不出什麼異樣,隨口問道:「鄉下都是什麼時候下秧?」
「一般都在四月份到五月份吧。」
「哦。」林大金點點頭,「聽說是發洪水受了災導致收成不好,那你們家一共有多少畝地?」
韋驪娟一怔,「十幾畝吧。」
這點小小的遲疑被林大金敏銳地捕捉到。
他沉默著沒接話,只悄悄伸出手掌牽住對方的手。
這年頭,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牽手就算是十分親密的舉動了,韋驪娟臉上驀地紅成一片,垂著腦袋沒敢抬眼去看旁邊高大的男人。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男人這樣親密地牽手呢,看來對方對她很滿意啊。
她心裡喜滋滋的,只覺得城裡男人就是溫柔爛漫,哪裡知道林大金牽她的手,是為了試探,想感受一下她手掌有沒有繭。
柔嫩光滑的手掌別說繭,連一點褶皺都沒有,林大金輕輕鬆開手,心裡已經有了判斷。
看來結婚的決定還是做得太倉促了些,該多了解一些才做決定的。
他領著人來到公園人工湖邊的長椅旁,請人坐下,隨後緩緩開口:「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
從對方皺著的眉頭看出事情比較大,韋驪娟不禁揣測,這個關頭能有什麼事?
結婚的日子都定了,她也不要求大辦,趕緊把婚結了就成,對方應該沒什麼難辦之處才是。
「你儘管說,我能幫忙的我會盡力。」
林大金遲疑道:「之前定下的日子太倉促了,我想咱倆不如再多相處一段時間,再多了解一些,等互相熟悉了再定日子,你看成嗎?」
韋驪娟臉色一僵。
這是什麼意思?
結婚的日期昨天不都定好了嗎,難道他是想反悔?
呵,話倒是說得挺委婉,等相處一段時間,多了解一點之後再定日子,那就是說之前定的日子不算數咯?
誰知道之後的情況會是怎樣呢,萬一相處之後人家覺得不合適,不想再定日子了,那她不是虧大發了?
看來城裡男人心眼就是多啊,說話拐彎抹角的,幸虧她也不是個傻的。
她不遠千里跑來城裡,可不是為了陪男人玩出爾反爾的戲碼。
雖然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有預感,這個男人就是想反悔。
既然已經把日子定下來了,想再反悔?不可能!
嘴上卻說:「好吧。」
「既然你覺得要多相處一段時間才能互相了解,那我尊重你的決定。」
林大金有些意外。
他沒料到對方這樣通情達理,一時間懷疑自己之前的判斷是不是存在失誤。
「你同意了?」
「我同意了。」韋驪娟擠出一道寬容的笑容,「我是第一次經歷相親,很多事情也不太懂,不過我對你這個人是很滿意的,我也不願拘著你,你做什麼決定,我都願意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