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惱火,吐沫橫飛。可他又餓又急,眼前發黑暈眩。
魏家軍連忙又往他嘴裡塞了一把豆子。
老者想吐出來。
他都這個年紀了,浪費什麼糧食,還不如這小伙自己留著吃!
可豆子太香了。
他控制不住咀嚼,咽下。
吞下後反應過來,想吐都吐不成了。
他只好繼續對扯著嗓子那人罵。
「若他不貪墨,將賑災銀換成最下等便宜的粗糧熬成粥,百姓要求不高,若每日吃上三分飽,不至於餓死。你可知有多少人能挺過來,又有多少人不至於咽氣時骨瘦如柴?」
「小畜生!你忘了嗎?你爺奶當時是活活餓死的,他們夫妻兩人一口都捨不得吃,省著口糧,全給你省著!你才有命活。」
「你如今和我說周覃是周覃,五皇子是五皇子?哈,太大的笑話。」
他的嗓音在山坡上迴蕩。
「你給我記住了,只要和周覃沾邊的,就是你的仇人,四城飽受饑荒年苦的仇人!」
咆哮的水聲伴著呼嘯的風,好似是逝者在哭泣。
經歷過饑荒的人,皆神色悲慟。
不遠處樹下的老嫗,身側是被救回來的孫子。
她跪在地上,徒手挖了淺坑。
手指乾裂,混著泥土和血。
老嫗渾然不覺。
等挖的差不多了,這才捧起先前撈的無名屍骨放入,又推泥埋上。
「阿奶,這是什麼?」
昌哥兒懵懵懂懂。
老嫗嗓音顫巍巍的:「是和我們一樣的人。」
她長長嘆氣。
「怎麼到地下還不得安息?」
坡下江水滔滔,被衝出來的屍骨只怕不止這一具。
她喃喃:「時隔多年,可是你們依舊死不瞑目?」
————
有魏家軍的摻和,民間說什麼的都有。且輿論一邊倒,都在質疑皇家。
應乾帝快准狠安排調動官員,做足了準備。
他也終於有機會喘口氣。
麗嬪在他身後為他捶肩:「聖上費心勞神為大晉耗盡心血,待此事了結,民間定是崇敬感激。」
應乾帝愛聽恭維。
他也覺得自個兒擔得起明君一詞。
可即便如此,他卻低聲輕斥。
「瞧你說的什麼糊塗話?」
「朕身居九重,心系黎明,以百姓為先,不是應該的嗎?」
麗嬪忙道:「是臣妾不會說話。」
她道:「履至尊而常懷敬畏,居廟堂而不忘溝壑,明君聖德,莫過於此。」
應乾帝笑了,把人拉到身側,抬手去摸她的小腹。
「近些時日朕顧不上你們母子,皇兒可還聽話?」
麗嬪嬌笑:「他這幾日鬧騰的厲害,許是擔心聖上,又掛念那些無辜百姓。」
應乾帝嗤笑。
還在肚子裡懂什麼?
不過,他也不會去怪罪麗嬪的小心思。
「聖上。」
黑影從外頭入內。
「魏將軍求見。」
他補充。
「蕭世子也來了。」
應乾帝眸中情緒翻滾,落在麗嬪小腹處的手微微收緊。
麗嬪吃痛。
他收回手,溫聲問:「怎麼了?」
麗嬪微愣,一抬眼對上應乾帝看似關懷視線,不知為何心口莫名起了一身冷意,她忙垂下頭:「沒……沒什麼。」
應乾帝頷首:「那就好。歸之來了,你若沒事就退下吧。」
麗嬪走後,魏昭入內。
應乾帝捋不清他入宮的緣由,可待看見除了魏昭和蕭懷言外,還有個人,應乾帝面上有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他起身,如往常那般去接。
「歸之怎麼來了?」
蕭懷言身為紈絝出聲:「聖上,我這麼大個人站著,您眼裡怎麼就只有魏昭。」
應乾帝沒好氣看他。
「看到你就頭疼,能是什麼好事?」
蕭懷言不服氣嘀咕。
「要不是路上撞見,我爹得知他入宮,非要讓我一道過來,我才不稀罕來呢。」
應乾帝不意外。
蕭懷言都成親了,忠勇侯就這麼個兒子,如何不會為他謀劃。
只怕也想讓兒子在他面前多晃晃,說說好話,混個官職是最好不過的了。
他是知道的。
忠勇侯從小拿魏昭和蕭懷言比,蕭懷言只會貪圖享樂處處不如,這些年被揍,除了他活該外,還有忠勇侯比了以後覺得他欠揍。
兩人有父輩的關係在,更有自小的交情。有來往,可蕭懷言多多少少是嫉妒魏昭的。
人麼,卑劣,應乾帝懂。
不然蕭懷言怎麼整日更樂意和狐朋狗友廝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