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露冷,黑暗宮道里,此刻只有兩人靜立,連海德也提著燈,帶著侍衛和小白犬離得遠遠的。
月光流瀉在靜寂中,將二人照亮。
望著少年清澈見底的眸子,裴若逐漸平復了心緒。
他啞聲道:「抱歉,方才不是故意冷落,只是……有些觸景生情。」
元澈手指緊了緊,道:「發生了什麼?可以和我說說嗎?」
他依然狼狽地踩著沒穿好的鞋,想邊走邊說,青年卻主動蹲下身,扶著他的腳踝,幫他套好了靴子。
「我自己可以的。」元澈不好意思道。
裴若沒說什麼,繼續替他把另一隻腳也穿好,才站起身牽著他的手往前走。
二人靜靜走了一會兒,元澈才聽他開口道:「還記得『釣秋』麼?」
「記得。」元澈點點頭:「是你很喜歡的那位詩人。」
裴若默了默,道:「……她亦是某的母親。」
元澈微微睜大眸子,沒想過裡面還有這樣一層關係。
「母親本是才冠一方的才女,迫於族中壓力下嫁,但父親生性平庸。還未等他完全承繼家業,外祖家就牽扯進了一樁朝堂鬥爭之中,輸得頭破血流。」
講到此處,裴若目光出現幾分波動:「眼見家中將舉家被流放邊州,母親情急之下自甘領罪,在大殿上觸柱而死。」
陳述間,好似再度看到了猩紅滿地,人影伏在柱前,漸漸散去溫暖的氣息。
那時他才十歲,不明白為何非得這等慘烈,這樣鮮紅,才能明了大志。
元澈愣住了。
他不知道裴若家中竟遇到過這樣重大的變故,難怪從未聽他提及過母親。
「所以。」裴若直直看著他,手上還在輕微發抖,聲音卻很溫和:「永遠不要自戕,好麼?」
「殿下無錯,只怪微臣察覺太晚,讓殿下白白受了幾日的苦。」
他摸著元澈的臉頰,少年見他眼中微紅,低頭親了親他的手:「好啦好啦,不氣了。若你娘親在天之靈見你這樣不開心,也會難過的。」
裴若和他對視了很久,忽然嘆了口氣,整個人好似冰山融化,再度將他擁入懷中。
「……某知曉了。」
……
紫宸宮。
老親王在陪著未眠的皇帝下棋。
二人對坐,正冥思苦想,聽見宮人通傳,老親王立刻投子認輸,見他平安無事,狠狠鬆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皇帝也放下棋子,上下瞧著元澈,眼神複雜:「元世子平安,朕管教不嚴,先替太子向你道個歉。」
元澈連忙道:「陛下言重了。」
皇帝搖搖頭,嘆道:「太子怎麼會誤入這等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