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讓嘖了聲,掛斷電話,下床給他開了門,然後轉身走向浴室,打開冷水沖了把臉。
水流聲停止,他雙手撐在兩側,抬頭看著鏡子,裡面的人面色蒼白,眼下掛著淡淡烏青,水珠順著側臉落下,划過唇角,暈開一點血跡。
許亦澤跟在他後面,抱著胳膊靠在牆上:「學校那邊的處分出來了,全校公開通報批評。」
周嘉讓不以為意地哦了下,扯過毛巾,隨意在臉上擦了把,黑瞳淡漠,好似被懲罰的人不是他。
「你說你也真是的。」看他這副模樣,許亦澤忍不住苦口婆心起來,「那麼衝動幹嘛呀,又不是沒別的法子教訓他,非得在學校裡面動手,還是監控最多的那個走廊。」
「幸虧只是通報,沒給你記大過,不然連明年的自主招生都參加不了。」
周嘉讓回到客廳,仰靠在沙發上,兩條長腿肆意伸著,半闔著眸,扯唇渾笑了下:「那就不參加唄。」
「反正又不是考不上。」
「……」
許亦澤無語地白他一眼,在另一側坐下:「你是沒看見,今早上他家長過來又是哭又是罵的,說自家孩子受了這麼大委屈,學校這邊必須給個交代,還讓你過去給他們賠禮道歉呢。」
「道歉?」周嘉讓抬眼冷嗤,「做夢,沒打死他都算我仁慈。」
「你就不能省點心。」許亦澤無奈,「也就是因為賀昊彥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加上閻王爺護著你,好說歹說給家長哄了回去,這事才算翻篇。」
「要是真鬧起來,被外公知道了——」
「滾蛋啊。」周嘉讓厲聲打斷,撈起身旁抱枕砸過去,「你要是敢和外公打小報告,以後就別當兄弟了。」
許亦澤接住抱枕,嘖嘖兩下:「哪敢啊。」
「不過話說回來,我可好幾年沒見你下過這麼重的手了啊。」
周嘉讓這人平日吊兒郎當的,一副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樣兒,但本質上戾氣很重,最渾渾噩噩的那幾年,打架於他算得上是家常便飯,直到後面家裡出了意外,他才算收斂一點。
可周五那天,賀昊彥倒在地上,外套被擦得破爛,臉上青紫交接,眉骨處向外滲著鮮血,嘴裡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
饒是這樣,周嘉讓都沒有停手的意思,半弓著身,腳踩在他大腿上,額發遮不住眼中的狠戾,他扯住領口把人拎起,拳頭朝太陽穴重重揮去。
要不是許亦澤及時趕到,用盡全力把人攔下,後果也許真的不堪設想。
臨走前,周嘉讓回身,在他胸口又踹了一腳,濃靄夜色下,他一身黑衣,眼角眉梢皆是銳氣,沉聲撂下狠話。
「再敢動她,我絕對會弄死你。」
許亦澤換了個姿勢,朝他抬抬下巴:「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一下?」
周嘉讓掀眸,手肘抵在旁側:「我有什麼好解釋的?」
「你不會是對棠妹——」
「想多了。」周嘉讓別開眼,語調沒什麼情緒,「只不過這件事因我而起,她倒霉被我牽連,我替她出氣是應該的。」
許亦澤冷笑,明顯不相信他的話:「您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我平時被你牽連的次數還少?怎麼沒見你給我出過頭啊。」
周嘉讓挑眉看他,喉嚨溢出低笑:「你確定?」
許亦澤:「……」
「跟我你有什麼不好承認的。」許亦澤把話繞了回去,滿臉「我懂」的表情,「人棠妹哪哪都不錯,就算你——」
「夠了啊。」周嘉讓斜眼橫他,「再多說就滾出去。」
許亦澤識趣比了個封嘴的動作,看向牆上的時鐘:「一會兒你什麼安排啊?吃飯沒?去外面還是點外賣。」
周嘉讓起身去倒了杯水:「不吃,回學校。」
「都這個點了,下午課都要上完了。」許亦澤難以置信地皺眉,「你回學校幹嘛啊?」
周嘉讓倚在島台上,懶散著沒個正形,一字一頓的:「好好學習。」
「不行啊。」
「……」
許亦澤舉手投降:「行。」
兩人慢慢悠悠回了學校,許亦澤要去趟超市,分開前從後面撞了下他肩膀,瞧著他唇邊的血痕,不放心道:「你臉上那傷,真不用去處理一下啊?別再感染了。」
周嘉讓瞥他:「哪有這麼矯情。」
這陣剛好是晚飯時間,教學樓里沒什麼人,周嘉讓捨近求遠,獨自在三樓轉了一圈,經過某處時頓了片刻,然後才從東側連廊上去。
推開教室門,他朝左邊那排走去。
連續陰沉一周的天終於放晴,晚霞燃燒了大半個天空,像被潑上一捧橙紅色彩墨,餘暉自半掩的窗格透過,在書桌上落下斑駁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