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後未關的房門敞開到最大。
外間空蕩的走廊似乎連通了深淵,夜的黑色和北風在視線里無盡延伸,仿佛只要踏出去,就會被黑暗吞噬得渣都不剩。
心頭突然湧上一陣強烈的不安。
陳厭眉目深鎖,回身跟她上樓。
二樓的層高不到兩米。
壓低的天花板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抑。
南蓁坐在桌前,筆記本正在開機,她纖瘦的身影蜷縮在電腦椅上,呆呆看著開機畫面,好像沒發現他跟上來了。
房裡沒有開燈,只一盞小小的夜燈,這昏沉的光線不足以讓陳厭看清她的神情。
不安的感覺愈發深重。
陳厭走過去,蹲在她身邊,儘可能伏低自己,「南蓁,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他很少用這麼明確的示弱口吻同她說話,每一次,就算討饒,也帶著幾分不肯讓她看輕的倔強。
正因如此,每一次南蓁才會更加心疼他不可自拔。
眼珠僵硬地轉動,過於乾澀的感覺讓她想要流眼淚。
低眉對上陳厭憂心忡忡的眼,她又突然掉進了沙漠,乾燥的空氣抽乾了身體的水分,有沙礫輕微地硌著喉管。
默了半晌,她啞聲說,「我今天去見了陳朝清。」
話音落下,陳厭的黑眸在昏暗中無聲縮緊,濃霧開始蔓延,「然後呢。」
他沒有半點意外,平靜得仿佛早就知道這件事。
南蓁心底重重一墜,失重帶來的眩暈感讓她頭皮發麻,「過兩天,你去他那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好像用了她全部的力氣。
說完,她將下巴埋在臂彎里,只剩一雙眼睛,帶著隱隱的悲涼,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陳厭保持著蹲在她身邊的姿勢,他眼中已經找不出低微的溫馴,他冰冷的視線和南蓁想像里的一模一樣,「你決定了?」
他聲音好冷。
南蓁不由縮了縮肩膀,「嗯。」
沉默在冰涼的夜色里潛行,無聲無息地形成一張網,緊緊嵌進皮膚,紮緊肺腑的出口。
預料中的窒息依舊讓人窒息。
但,不過如此。
陳厭緩緩站起來。
南蓁儘可能地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隨著他移動。
頭頂上,他的影子壓下來,仍然遮天蔽日。
「我明天就走。」
他語氣沒有溫度,低沉得幾乎沉入地底。
南蓁還是忍不住抬眼望住他轉身的背影。
他硬挺的脊背像一塊鐵板,任何重量都不可能使他彎折。
最後一絲空氣被擠壓出胸腔,鈍痛傳來,南蓁擰起眉頭,隱隱發紅的眼眶藏在夜色里,無人知曉。
陳厭下了樓。
屋子裡靜悄悄。
月光與夜風一同熄滅。
比預想中的容易太多。
以為分開會是艱難的事,但陳厭順從的程度超乎想像。
他早就做好準備了吧?
他那麼會洞察人心,怎麼可能看不出這段時間她的憂慮。
或許更早之前他就已經料想到今天。
儘管如此,心底仍然有止不住的失落不斷溢出。
他之前說過的離不開,讓她以為自己對他來說真的很重要。但現在看起來,真正上心了的人只有她而已。
她真傻。
竟然被個死小孩哄得團團轉。
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南蓁打起精神抓起桌上的U盤,插進電腦,彈窗跳出來提示有新的內容可查看。
她失神地看著白色光標在名為「N」的文件夾上停留良久。
這一夜,註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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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次臥里開著窗,不斷湧進來的夜風帶著幾分嚴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