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蓁眼見著他皙白的下頜逐漸顯現出一條極細極細的紅痕——是的,沒有破皮。花枝只是在他臉上輕輕碰了一下。
但他皮膚太敏感了。
南蓁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通常不是這麼容易緊張的人。
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捏著他的下巴檢查了一番。
沒有刺手的鬍渣和明顯的毛孔,甚至連一點點青色都看不見,他皮膚好到比她還要細膩,嘖。
不禁多摸了一下,南蓁舒了口氣,「還好,沒有破皮。」
陳厭個高,南蓁踮起了一隻腳,上身微微前傾,碰到他懷裡花束,包裝紙被壓出細微脆脆的響。
新鮮的唐菖蒲上有早晨剛剛撒上去的清水,花瓣輕輕顫動,水珠落下來,打在包裝紙的邊緣,跳到南蓁的領口。純棉的白色吊帶背心,肩帶和胸口連接的地方很快湮出了一圈小小的水痕。
陳厭的視線隨著這圈印記變深,也變得幽暗。
南蓁指尖像是有電,在他下頜來回遊移出微妙的電波,密密麻麻,鑽進皮膚,深入骨髓。
喉間隱約發燥。
「痛不痛啊?」南蓁問他。
陳厭聲音有些啞,「不痛。」
「還是擦點藥吧...」南蓁抬起眼來,驀地對上他濃黑的眼,心口微微一滯。
他們之間近得太過。
意識到這點後,她若無其事地退回原位,低頭看了看摸過他傷口的手指,確認沒有流血,南蓁淡定地說:「我去找護士要個創口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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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接他出院,南蓁專門找同事借了車。
手續辦完後,方力何幫忙把行禮搬到後備箱,正想上去后座,南蓁叫住他。
「這位..方同學,謝謝你今天來幫忙,我們要回家了。嗯,不過好像不順路,我就不送你了。」
方力何啊了一聲,「別啊,姐姐。」
哪有用完人就扔的,他還想去陳厭家裡看看呢。
陳厭一手捧著花,一手拉開副駕駛的車門,漆黑的眼隔著車頂望過來,「我們不去派出所了麼。」
方力何聞言這才想起來,對哦,不是說要去報警嗎?
南蓁沒立刻出聲,只是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開。
陳厭看出她的遲疑,追問:「怎麼了?」
在他住院的這周里,南蓁去過幾次學校,校方一開始很客氣,但後面說到那個孩子準備轉學,負責跟南蓁溝通的老師臉上大有一副你還想怎樣的架勢。
南蓁從他的態度里明白,既然事發當時學校沒有選擇報警,那她之後再報估計也沒什麼意義。
何況陳厭受傷是既定事實,報警也無法挽回。
雖然很氣憤學校這種有些無賴的處理方式,但南蓁更清楚目前的現實狀況:她一沒錢二沒勢,游靜雲也不在,如果她執意要攪個天翻地覆,除非陳厭也跟著轉學,不然她一個人是沒法收場的。
南蓁是很想要彌補自己之前失察的過失沒錯,可要是一味只追求她心理的安穩,最後結果都讓陳厭一個人承受,那她也太自私了點。
「算了,還是不去了。」有些話她本來想回去再對他說,不過他既然問了,她也就直言不諱了,「我想過了,你還是得去上學的,萬一報警弄不好得罪了你們校領導,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
方力何對南蓁直豎大拇指:「說的太好了!」
只要她不去報警,天下就能太平了。
他太高興了,以至於顯得有些異常。
南蓁睨了他一眼,再回眸看向陳厭的時候,他正平靜地看著自己。
他眼裡黑漆漆的,說不上有什麼情緒,但南蓁莫名覺得他可能是對自己失望了。
也是,她前兩天還在病房裡信誓旦旦的說要給那些欺負他的人一點顏色瞧瞧,現在又反悔了。
南蓁也覺得自己挺窩囊的。